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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恐怖小说《绝杀·念》作者:若花燃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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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3 09:52: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章(上)

       清楚地记得碰到叶浅翠那日,是初秋的某个晌午,天气好的叫人想犯罪。

       那时,我是一名心理系二年级研究生,主修恐惧焦虑症,评估和处理因为生活中遭遇不幸事件受到伤害的人们。我将它视之为奋斗终身的事业,它既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又能提供一个修复人类生命的机会。我付出了极大的热忱和大部分的时间,即便是闲暇时光也呆在学校的心理咨询中心。该中心只对校内学生开放的,辅导和帮助校内大学生。马加爵杀人事件在社会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反思,也促使学校反省,应该注重青春期大学生心理的健康发展。所谓防范重于治疗。这心理辅助中心是以导师的名义向学校申请下来,开办半年来,导师在这里露过三次脸。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我忙时,一年级的姜培会代替我坐镇。

       姜培是我的铁杆哥们,时常拎一瓶白干,一碟花生米、一碟酱鸡爪,两人对饮到半夜。话题自然是围绕心理学,诸如性欲倒错和性变态的特征和病例。他是个活泼风趣的小个子,说话诙谐,总能将谈话的另一方逗乐。我着实为他选择心理学感到可惜,如果他报考的是广播学,取代李咏不过指日可待。

       心理咨询中心全名称为:S大向日葵心理咨询中心,这名字听起来土哩吧唧的。是我取的,无他,因为窗子外有一排向日葵,每个有太阳的日子,看着它们圆圆的脸蛋追逐着太阳,是一件有意思的事件。地球上所有的生命都是拜太阳所赐,如果没有太阳,这个星球依旧寒冷而阴暗。人的内心也需要太阳,也应该如向日葵一样追逐太阳温暖而明亮的光芒,而不是在寒冷、潮湿、阴暗的泥沼一味地沉沦。

       我通常称心理咨询中心为向日葵办公室。它虽然有一个明亮的名字,本身却糟糕透顶。当然,我们不可能强求一间五十多年的老房子依旧簇新,何况它还是仿苏联建筑的筒子楼,层高有限,空间逼仄。由于地基浅,地气侵袭,房间终年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一到雨季,墙角会长出一顶顶的“小扇子”。有一次我跟姜培采了它们来下酒,味道着实不错,记忆犹新。

       这房子究竟如何糟糕,很难用言语来表述清楚。用姜培的一句话也许能概括一二:奶奶的,坟墓也比它强点。可是我还是喜欢呆在这里,这种潮湿又透着凉意的空气,令我浑身警戒,而大脑却异常活跃,灵感象一串火花,爆开又熄灭,爆开又熄灭,爆开时发出的炽白光亮,有时候甚至会令我觉得照亮了整个房间。熄灭时却又让我觉得自己沉入了黑暗无边的地狱。

       此外,房间有一个好,便是窗子,开的很大很低,完全不同于苏式建筑风格,可能是后来改过的。窗子朝着学校主道,隔了约二十米的样子。有一排向日葵半遮半掩,但并不妨碍视线的畅达,反而平添了几份幽情。抬头可见花影后人来人往,低头可闻笑语声隐隐绰绰。一明一阴的两个世界,并不完全的隔绝。这种幽明的感觉,我十分地沉醉。

       叶浅翠来的那天,是个秋日,明净的象是没有杂质的水晶。

       向日葵火焰般的花瓣已掉光了,这成深褐色的干壳,里面藏着千万的种子。一条纤细的身影在花丛里一闪,我无来由地抬起头来,视线正好捕捉了她俏丽的身影。看着她小小的胯部轻轻地先送,然后腰肢一扭,完成一个曼妙的步子。女孩子走路是否婀娜,关键在于要有正确的走路方式,肩一定是平的,胯部要先动,而腰要柔软象麦芽糖。一切具备,便会步步生莲,象古书上所说的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我肆无忌惮欣赏着她行云流水的步伐,忽然意识到她的目的地是向日葵办公室,顿时慌了手脚。这栋旧房子是原来的办公楼,已老旧退出舞台,除了这间向日葵办公室,其他房间都成了放杂物的地方。

       我手忙脚乱地想把桌子收拾一番,忽然觉得不对劲,一抬头,她已站在红漆剥落的木门边,举着手欲扣门,却又犹疑不定。

       或者是因为看到我紧张的表情,她扑哧笑了,笑容一晃即逝,她的脸又浮起一层浅浅的愁色,转身要走。

       “同学。”我急忙叫住她。

       她回过头来,眼角弯弯,“怎么了?”

       说什么呢?我有些结巴:“你,你是来向日葵办公室的吗?”

       “本来是的。听说有位罗教授……”她打量着我,“想来你不是。”

       我赶紧说:“我是他的得意弟子。”说这句话一点也不脸红,事实如此嘛。

       她微微动容,凝视着我,迟疑不定。

       我趁机说:“进来坐会儿,聊聊天也好呀。”

       看得出来,她有种倾诉的渴望,所以她犹豫着挪步进了办公室。我又是拿椅子,又是倒水,然后坐定,刚才的局促不安已消了大半。

       她拿起我桌子上的一叠纸张翻看着,那是一篇论文,是对蜘蛛恐惧症的探讨。针对蜘蛛的害怕心理,设计复杂精巧的迷宫给蜘蛛和人类受试者使用,探讨在这种状态下人类与蜘蛛的反应。她看的很快,几乎是一目十行,而且还露出明白的神色。分明,她能看懂大概意思,她有着心理学的一定知识。

       “这是你写的?”她放下论文,看着我。奇怪的是,不论何时,她的目光都蒙了一层雾气,十分的动人,但也有令他人想要拨开迷雾的冲动。

       我点点头,已在表面上武装好了自己。

       她微微一笑,或者只能说嘴角轻轻扯了一下,“我叫叶浅翠。”

       “我叫陆林,是研究生,平时向日葵办公室都是我在打理的。”

       “绿林好汉。”她抿嘴一笑,瞬间又消失无影。她的笑容象闪电一样,十分不容易捕捉。“我碰到了一点奇怪的事。”她的眉毛拧成了蚯蚓,目光里有恐惧、焦虑、迷惑、不安、炽热,还有一些难以说清楚的东西。“非常奇怪,没有人相信我。”

       我有种冲动,想要伸手去抚平她的眉毛。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的心只好跟着扭成了一团。

       当时,我真的有点神魂颠倒,甚至没有注意到她有恐惧焦虑症的先兆。


[ 本帖最后由 alieen_ji 于 2006-1-3 09:5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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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3 09:57: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中)

       那件奇怪的事情发生在暑假里,也就是离现在约一个月。高考结束了,录取通知书也收到了,她御下身上的重负,和班上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去平凉玩。

       因为平凉这个地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所以打断了她片刻。她告诉我那是她家乡附近的一个古老的城市,在中国的历史上曾经有辉煌的过往,由于三面环山,官道易途,被完整地隔绝于尘世之外,得以保持着古朴的风貌。

       他们在平凉玩的十分开心。第三天,一伙六人决定去爬山,那山名叫莲花。据说是因为山顶有天池,池里长年开着粉色的莲花,而得名。一大早,六人就出发了。刘在宏,爱慕着浅翠的小伙子,还信誓旦旦地说,要采一朵粉色的莲花送给她。

       山很高,而且他们中间还有三个女孩子,女孩子的体力相对较弱,六人爬爬停停,说说笑笑,到了中午,才上到山顶。山顶果然有个圆形的天池,盛开着粉色的水莲。但只有一朵。刘在宏勇敢地跳进水里,采得这朵莲花献给浅翠。

       在大家嘻嘻哈哈的笑声里,浅翠红着脸接下了这朵花。它真的很美,花瓣里的脉络隐约有浅红的液体流淌着,整朵花散发着盈盈的光芒。浅翠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手里,仿佛捧着一个稀世珍宝。

       大家在山顶吃了点东西,又东逛西蹓了一圈,午后两点钟开始下山。大伙儿唱着歌,快快乐乐地走着。照理说,下山的路要好走很多。女孩子们也没有人喊累要休息。可是路总是绕来绕去,走到黄昏时,还在半山腰,而且开始起雾了。

       众所周知,仲夏季节是很少起雾的。可是雾越来越浓了,只能看到前面一人的影子。当时戴磊,浅翠的一个男同学,这次旅游的组织者和领导者,他说过一句话:这雾来的好诡异。他吩咐大家手牵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宁肯走的慢,也不要失散了。

       戴磊领头,后面跟着黄忆秋、席红,然后是刘在宏,后面是叶浅翠,断后的是杜乔林,大伙走的很慢。雾水打湿了地面,路变得滑了。尽管戴磊一个劲地提醒大家不要摔倒,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事后,浅翠才知道摔倒的人是席红。她滑倒在地上,将黄忆秋铲翻在地,将刘在宏扯拉在地上。而黄忆秋又将戴磊推倒在地上,齐在宏又将浅翠扯倒,当中唯一没有倒地是杜乔林,但他迫于外力,松开了与叶浅翠相牵的手。

       幸好这斜坡并不陡峭,五个人滚了几步,擦伤了些许,手忙脚乱地纷纷爬了起来。戴磊不愧是班长,立刻镇定下来。吩咐大家响亮地报出名字,及身边能看到的大概景物。接着是根据前面的人所说的方位调整自己的位置,等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前面的人后,大家边报名,边伸手拉成一线。

       “戴磊”“黄忆秋”“席红”“刘在宏”

       “叶浅翠。”浅翠响亮地报出自己的名字,伸手拉住前方伸过来的手,同时向后来伸出手。手立刻被人拉住,跟着有人报:“杜乔林。”

       并没有出什么意外,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队伍又蜿蜒向下。

       走着,走着,浅翠觉得有些不对劲。尽管她看不清楚,但依然能感觉出来,这不是下山的路,而好象是平行地往山的深处走去。这要去哪里?她问,可是没有人回答她,前面的刘在宏只是拉着她往前走。

       在叶浅翠凝神等待回答的那片刻里,她又发现一件不同寻常的事。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此外只有死寂,球鞋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没有,小石子被踢落的扑通声也没有。走动中拂动杂草发出的轻微声音也没有。席红今天穿的牛仔七分裤绑了条前卫的腰带,是银链制成了,还挂了几个小铃铛,一走动就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大家曾戏称,今天一路都有打击乐相伴,这声音居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有叶浅翠自己的脚步声,啪哒啪哒,轻轻的,根本不象是下山时的脚步,倒好象平时走在结实的水泥地上发出的。

       一股冷气从脚底沿着脊柱蹿到全身。她颤抖着声音喊:戴磊、黄忆秋、席红、刘在宏、杜乔林。没有一个人回答她,前面的人依然牵着她向前,后面的人依然被她牵着。她害怕的脚发软,冷汗如雨。

       终于,她忍不住了,大叫一声,你们到底是谁?要带我去哪里?依然没有人回答她。愤怒暂时超越了害怕,她停住脚步,怒哼哼地说,我不走了,我不走了。依然没有人说话,那两个人也停住脚步了。

       现在连叶浅翠的脚步声也没有了,迭迭夜雾紧紧裹住她,仿佛从来没有天没有地。周围一片死寂,令人不安的、害怕的死寂,没有任何生物存在的迹象。汗水刷刷地滑过背脊,打湿她薄薄的T恤,粘在她身上,更觉得好象有千万条虫子在爬。咚,咚,咚的心跳声,提醒她自己还活着。叶浅翠一咬牙,使劲地拉前面的手,前面那人毫无阻力地被拉到了她的面前,近在咫尺,她看的清清楚楚!近在咫尺,她看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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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3 09:58: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下)

       叶浅翠说到这里时,搁在桌子上的手急剧地颤抖几下。究竟是看到什么?以至于过去这么久,还害怕至斯。我忍不住了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浅翠两眼直直地看着我说,我看到的是我自己。

       一刹那,我有一种感觉,她在骗我。她怎么可能看到自己呢?

       她又开始往下说了。

       叶浅翠用力一拉,不费吹灰之力,前面的人被拉到了面前,两人面对面地撞了个正。她看的十分清楚,是自己,小小的脸,尖尖的下巴,弯弯的眼睛,惊惶失措的样子。看到自己,叶浅翠倒吸了一口冷气,瞪圆眼睛,张大嘴巴,惊讶万分,又恐怖万分(她虽然看不到自己,但能想象自己的表情)。与此同时,面前的自己脸色也变了,变得跟叶浅翠一模一样。就好象面前放着一枚镜子,将叶浅翠映了出来一样。可是那时,两人的手还是拉在一起的。

       叶浅翠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这一退便撞到了后面的杜乔林身上了。她慌张回头,正好对上他的脸,不由自主地,呼吸又是一滞。后面的人根本不是杜乔林,却又是另一个自己,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盯着叶浅翠。

       那是什么样的一种诡异感觉,浅翠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假如她真的站在两枚镜子中间,那就不只是一个影子。所以根本就没有镜子,她看到了两个自己,都和她一样惊惶失措。站在两个自己中间,她呆呆地立了一分钟,终于忍无可忍,大叫一声,抱着脑袋毫无目的的狂奔。她只想着远离这里,远离两个自己。

       当时她的心情处于一种非常激动的状态中,根本没有发觉路出奇的平坦。按道理,她此时处身于山半腰。可是她奔跑时,犹如置身于一望无际的旷野,道路平实而开阔,没有任何的障碍物,象山上常见的灌木丛、半人高的杂草、突兀的石岩、树木统统都没有。

       她跑了很久,至少她感觉上是如此。雾依旧浓得象粥,照理说,在这样的浓雾里呆不了几分钟,头发就应该粘了一层水气。可是她的脸上只有汗水,头发内层也有汗水,但头发表层却是干燥的。这些都是她事后发现的,当时的她,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前跑,只知道害怕,因为害怕,所以要跑。

       就在她的心脏不胜负荷快要爆炸时,这团黑沉沉的雾的前方隐隐透出了昏黄的灯光。她大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去。是门灯,是门灯。静静地照着一扇朱门,朱门上的漆华丽鲜艳,兽形门环锃锃发亮。

       叶浅翠无比高兴地扣动门环,叮当,叮当,这声音真是动听。片刻,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个老妪站在门内,脸上是层层叠叠的皱纹,灰布对襟大褂已洗得发白。她看到叶浅翠,一点惊讶都没有,说:“请进来吧。”那口气,那表情,好象一直在等着她一样。

       当时的叶浅翠心头曾掠过一丝异样的感受,但因为她刚刚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只希望有一个地方容自己喘口气,所以毫不犹豫地走进门。这是一幢有些年月的老房子,保留着旧格局,先是门厅,然后是个大厅。厅里的灯光很足,炽白的,有些令人眼眩。

       厅里的沙发上坐了一个女人,年约三十上下,穿着一件裁剪简单的连衣裙。她的五官不错,看得出来年轻时十分俏丽,只是她的肤色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特别是嘴唇一点也不同于常人,感觉象是涂了白色唇膏。她从木沙发上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叶浅翠,说:“你是第一个到的,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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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3 10:00: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上)

       这个女人,后来她介绍自己姓张,单名盈。她从沙发里站了起来,看着叶浅翠,说:“你是第一个到的,欢迎你。”

       叶浅翠立刻察觉出这句话有着特别的含义,正想追问,听到外面叮当数声。方才为她开门的老妪,又转身去开门。张盈浅浅笑着,说:“又有人来了。”她的眼中露出欢喜的神色。

       老妪已带了人进来了,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与叶浅翠差不多年纪,剑眉星目,相貌英俊。他看来是个机灵的人,一眼就认出张盈是主人,冲她笑了笑,说:“我叫魏烈,到这里旅游的,忽然起雾,我迷路了,可不可以在贵宅借住一宿?”

       他也因为大雾迷路了,浅翠心中一动,很想将他拉到一边,问个清楚,不知道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奇怪的遭遇呢?

       张盈微笑说:“当然可以。”转身吩咐老妪,“秋姨,叫阿昌准备点吃的东西吧。你们肯定还没吃晚饭吧。”最后一句是对魏烈和叶浅翠说的。

       “随便坐吧。”张盈指了指沙发,“我有点头疼,上楼休息一会儿。”她说完,轻手轻脚地上楼了,木质的楼板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声。

       她一走,叶浅翠呼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在张盈面前,她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在她呼气的同时,听到另一声长长的呼气,想必是属于魏烈的。看来他也有同样的感受。浅翠打量着厅里。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厅里的装潢十分的简陋。但如果时光倒退四五十年,这里的摆设,足够气派,显示出一个大户人家的雍雅之气。除了电灯,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是现代化的。

       叶浅翠打量客厅的时候,魏烈也在扫视着客厅。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汇合,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这个地方太奇怪了,至于奇怪在哪里,可以罗列上一大堆,却又没有一条是根本性的。所以两人短暂地沉默了片刻,叶浅翠率先打破僵僵的气氛:“你是忽然遇到雾的?”

       这是一句病句,不过魏烈听懂了,眼睛一亮,说:“难道?你也是?”

       叶浅翠点点头,说:“我是来旅游的,忽然起了好大的雾。还有……”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雾中的遭遇,光是想起浑身都发抖。她犹豫的片刻,对面的魏烈忽然鸦雀无声了,他两眼发直盯着叶浅翠的身后,脸上浮现巨大的惊愕,就好象,就好象叶浅翠刚才看到自己时的表情。

       叶浅翠好奇地回头,顿时也两眼发直。

       她的身后是一扇开着的窗子,此时窗外月朗星稀,银白色的月光如水倾泄下来。远处的山势巍峨,虽然看起来是黑黢黢,却一点也觉得恐怖,散发一种淡淡的清冷幽光。一点雾都没有,根本就没有雾。那么大的雾居然一下子都消失了?

       叮当,又是门环的声音。老妪不知道从那个角落忽然出现,脚步飘忽地穿过门厅。然后是吧哒吧哒声,她带了两个年轻人进来了。这一次是一男一女,年约二十二、三,手牵着手,看起来是一对情侣。那女孩子圆脸杏眼,神情娇憨,说话很快:“婆婆,谢谢你,这雾实在是太大了。”

       “请问。”魏烈忍不住开口,“现在外面还有雾吗?”

       圆脸女孩子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当然了,很大,很大,根本看不清楚路。”

       魏烈与叶浅翠相视一眼,心中惊惨,跟着转身看窗子。却见两扇木窗“啪”地一声合上了,老妪喃喃地说:“这么大的雾,谁还将窗子打开的呢?”她说完话,随即隐入另一个角落。

       圆脸女孩子脆生生地说:“你们也是迷路了吧?”魏烈与叶浅翠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圆脸女孩又说:“我叫白铃,门铃的铃……”她身边的男孩笑嘻嘻地插话:“意思就是白色的门铃。”

       白铃娇嗔地白他一眼,说:“嘁,总比你一段名誉极坏的木头好吧。嘻嘻,他爸爸看了天龙八部后,居然将他名字取为段誉。”

       男孩子哼了一声,说:“你胡说八道,我明明叫段瑜,是一时瑜亮的瑜,是美玉的意思。”

       白铃偏着脑袋横他一眼,说:“左看右看,你哪有美玉的样子呀?分明是一块烂木头。”

       “我呸,你这个白色的门铃,只会叮当,叮当响的……”两人看来是惯于斗嘴,平时也以此为乐。所以在外人面前也丝毫不避忌,斗的不易乐乎。倒令这气氛诡异的房子平添了几分生气与活力。

       叶浅翠经他们一搅,或者也是因为人增多了,心中的害怕消了一些。耳朵听着白铃与段瑜的斗嘴,目光却频频溜到那扇窗子上。不经意间,发现魏烈也是如此,目光总在窗子上打转。两人交换了会意的眼色,同时举步往窗边走去。深深地吸了口,慢慢地伸出了手,只要轻轻一推,窗子就会大开了。

       窗子悄无声息地开了。

       一团毛茸茸的雾气扑了进来,象是一只有生命的小兽。魏烈与叶浅翠面面相觑,只觉得浑身发寒。

       忽然,一声轻轻的咳嗽在背后响起。

       两人迅速地回过身来,看到名叫秋姨的老妪,深陷的眼窝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从两人中间穿过,合上窗子,责怪地说:“雾这么大,怎么还开窗呢?地板、家具会受潮的。”

       叶浅翠与魏烈讪讪然地退回沙发边坐下。白铃看到两人脸色灰白,顿时起了好奇心,问浅翠:“怎么了?脸色好差呀。”

       “是吗?”叶浅翠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苦笑了一声,“没什么,这雾有点烦。”

       白铃毫无心机,天真烂漫地说:“哪里烦了?这么大的雾我从没见过,真好玩。”段瑜紧跟着插上一句:“是呀,好罕见的雾呀。”

       叶浅翠瞥了魏烈一眼,后者微微皱眉,心神不定的样子。厅内灯光白晃晃的,那老妪不知何时又离开厅里了。

       “欢迎大家。”说话的是张盈,不知何时她已站在楼梯口了,静静地看着大家,静静地笑着,嘴唇依旧苍白。“来,大家一起吃饭吧。”恰在这时,高大的座钟“咚”地敲了一声,浅翠抬头看了一眼,7:30,傍晚。

       魏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7:30,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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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3 10:01: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中)

       “可以吃饭了。”白铃欢呼了一声,走到张盈面前,说:“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呀?你家的房子好别致,你也是,好漂亮哦。诶,你的唇膏是银白色的吧?好漂亮呀!什么牌子的?等我回家也要去买一支。”

       段瑜一拉她手,说:“好了,象只麻雀叽叽喳喳的。”

       张盈静静地笑着,“没有关系,她很可爱,她的性格我喜欢。来,跟我来。”她说完,率先往一个过道走去。白铃冲段瑜做了个鬼脸,手拉手跟了上去。叶浅翠与魏烈不约而同地快步走到窗边,两人的心思一模一样,就是想知道窗外究竟是雾天还是晴天。正想推窗,背后又响起了咳嗽。一回头,自然是老妪布满皱纹的脸,瞪着他们,眼睛里露出些许警告的意思。她可真是神出鬼没呀。

       叶浅翠与魏烈尴尬地缩回手,快步跟上白铃和段瑜。过道里没有灯,光线幽幽浮浮的飘着,有行在异样时空里的感觉。餐厅很亮堂,跟大厅里一样,灯光白的晃眼,餐厅里有窗,不过关的紧紧的。方方正正的八仙桌上的摆了四菜一汤,凉拌藕片、小葱豆腐、红烧肉、小炒脆骨、冬瓜肉片汤,色香俱全。特别是红烧肉,看着就叫人食欲大开。

       叶浅翠虽然心神不定,但吃到这么可口的菜,不由自主地放下心事。白铃吃得吧唧有声,边吃边赞:“好吃,好吃。这是什么肉呀?”

       “野猪肉。”张盈甚少举筷,一直静静笑着,静静地看着她们。

       吃完饭了,张盈吩咐老妪带大家去客房休息。叶浅翠与白铃一间,魏烈与段瑜一间,两间房紧紧相邻。房间里收拾的很干净,一尘不染,旧式的家具全是一个颜色的,暗红色,类似于鲜血干涸的颜色,矮脚的木床挂了蚊帐。

       叶浅翠进房间里第一件事,就是开窗。可是窗子是封死的。她无奈地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戴磊等五个同学去哪里了呢?刚才她受太多了的惊吓,以至于忘了应该跟他们联系一下,戴磊是有手机的。只是这幢房子的客厅里没有电话,至少在她视野范围内没有见到过。她问白铃,白铃说段瑜有,不过刚才就试过,不仅没有信号,连报110都不行。

       虽然是盛夏,房间里却很凉快。白铃与叶浅翠聊了一会儿天,后者心不在焉,答非所问。欢快的白铃失了兴致,很快地睡着了,鼻息沉沉。叶浅翠强忍着睡意,听着客厅里的座钟滴哒滴哒地响起,此外,别无其他声音。张盈应该回楼上的房间了,可是老妪住哪个房间呢?还有厨房在哪里?还有那个阿昌的人住在哪里呢?这房子看起来布局简单,但细细回想,却根本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格局。

       叶浅翠抬起腕表,指针直直地指着11:00。聆听房间外面,依然毫无声息。她蹑手蹑脚地开门,与此同时,旁边的房间也闪出一条人影。两人同时一惊,后退,差点就撞在门上发出巨响。幸好叶浅翠马上意识到对方是魏烈,轻轻问了一声:“魏烈?”对方点点头,伸手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客厅,心意相通地直奔窗子。推开,银白月光下,远山如画,近树婆娑,这夜色十分撩人。两人相视了一眼,魏烈指了指大门方向,叶浅翠会意地点点头。为了不发出声响,两人走的很慢,浑然没有注意在某个角落里有两只幽幽的眼珠。

       大门有极重的门栓,魏烈费了不少力气将它抬起,滚轴滑动,门开时毫无声息。浓的象粥一样的雾就浮在外面,翻滚跳斗极不安份,但是这雾就在门外翻腾,无法越进门内一步。两人相顾无言,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推己及人,也知道必定充满不可思议的神色。

       此时,翻滚的雾象烧开锅的水一样往两边翻开,中间慢慢地现出一条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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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3 10:02: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下)

       那人缓缓地伸出左手,手心托了一朵粉色的莲花,宛然流转,妙不可言。这正是叶浅翠在山顶采的莲花,早在狂奔中不知道掉在何处了。

       叶浅翠重重地将门合上,靠在门上喘着粗气。魏烈惊讶万分,结结巴巴地说:“那个人,那个人,是你呀!”

       叶浅翠拼命地摇头,“不,不,不是我。”

       “见鬼,怎么回事?那人和你一模一样。”魏烈还是不信。

       “刚才忽然起雾……”要解释真是不容易,叶浅翠觉得口干唇燥,“忽然就多了两个和我一样的人。是雾,一定是雾,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雾,这样可怕的雾。”

       她语无伦次,不过魏烈听明白了,他说:“这雾确实古怪。我本来是在从翠屏山下山,起了雾,一脚踩空,当时的感觉好象整个人从山崖跌落,因为失重,心脏跳得呯呯响,我以为自己会摔死呢。可是等我定下神来,发出自己实实在在地踩在地上,而且路面十分平坦。”

       叶浅翠蹙眉,“你说你刚才在翠屏山?”

       “是的。现在我们都还在翠屏山呀。”

       “可是,我是在下莲花山的时候遇到雾的。我们现在应该还在莲花山中的呀。”

       魏烈摇头,“不可能。”翠屏山与莲花山是隔着平凉镇对望的,两人怎么可能会一起呢?

       “真的。”叶浅翠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刚才窗子外的是哪一座山?”

       魏烈细想片刻,当时只留意到有山有月,夜色怡人,却没有注意究竟是哪一座山。“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关好门折回过客厅,一起抬头看着窗子。窗子已经关上了。叶浅翠想起刚才去大门时,明明没有关窗。推推身边的魏烈,眼睛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是你关的?

       魏烈明白她的意思,沉重地摇了摇头。两人只觉得双腿灌了铅般沉重,这窗子近在三步之内,却没有力量去打开它。不知道何处有风,滋滋滋地响着,象吐信的毒蛇。叶浅翠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往魏烈身边贴近少许。魏烈也在轻轻颤抖,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先回房,等天亮了再说吧。一切小心。”他的声音象寒风中的秋叶。

       天亮,对,只要天亮,太阳升起,雾就会消失了的,那么稀奇古怪的一切都会消失的。叶浅翠回到房间,抱着两腿坐在硬硬的木板床上,安慰着自己。只是睡意全无,精神出奇的亢奋。白铃蜷成一团,背对着她,蒙头蒙脸地睡着。后知后觉真是好,叶浅翠有些羡慕地瞥了她一眼。

       可是,有些不对劲。身边的白铃不仅一动不动,而且连呼吸声都没有。房间里充斥着坟墓般的死寂。

       叶浅翠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白铃。入手绵软,毫无肌肉的弹性。她一咬牙,掀起薄薄的单被,里面不过是个枕头。

       白铃不见了。

       叶浅翠跳下床,飞快地跑到隔壁房间门口中,低声叫:“魏烈,魏烈。”没有人应门,她正准备扣门,发现门是开着的,门缝里泄出几丝灯光。轻轻一推,门就无声无息地开了。矮脚木床的蚊帐还没放下,整个房间里一目了然,没有人。不仅段瑜不在,而且两分钟前还跟她在一起的魏烈也不见了。

       沉寂无边。

       咚,咚……她浑身战栗,好久才意识到那是客厅里的座钟在敲。

       足足十二下,子夜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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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3 10:02: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上)

       咚咚咚……每一声都敲在叶浅翠的心口。恐惧排山倒海淹没了她,令她无处逃遁,无法视听。房间里的那一点昏黄灯光,益发地衬得周围的阴暗,这个住了不少人的房子,却离奇地静悄悄,连蚊子的嗡嗡声都没有。夏天,山上本就蚊虫杂多,可房间里非但没有蚊子,苍蝇、蟑螂、老鼠等等山居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小生物统统都没有,显得死气沉沉。

       对,死气沉沉!叶浅翠忽然意识到,房间里缺少的就是生气。这不象是活人生活的地方。可这究竟是哪里呢?

       她返回房间,将房门紧紧地锁好,蜷在床上缩成一团,盖住头脸。现在只有等明天。太阳出来时,一切鬼魅魃魉都会消失的。

       房间静悄悄的,除了呼吸声忽疾忽缓。开始叶浅翠以为是自己的呼吸,但是那呼吸的频率不同。后来她屏住呼吸,依然有呼吸声忽疾忽缓,忽重忽轻,而且近在身边,就好象有人贴着自己在吸气呼气。叶浅翠甚至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吹动着自己耳际的发丝,痒痒的感觉。她终于忍不住将脑袋探出被窝,扫视着房间。台灯开着,整个房间洒了一层薄薄的桔黄色的光。靠墙而立的两门小衣柜,她一早察看过,到是个可以藏人的地方。可衣柜离自己三米多,又关着门,即使有人藏在里面,呼吸声也不可能近在耳畔。

       除此之外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就是床底了。她心中猛然地跳了一下。虽然知道只要弯身查看一下,就会知道结果,可是却没有这样的勇气。就这样子僵僵地躺在床上,任呼吸声在身边萦绕。

       扑噗,扑噗……那呼吸声甚至发出一声轻笑,好似在嘲笑她的胆怯。

       “叶浅翠,叶浅翠。”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呼唤声,这是魏烈的声音。叶浅翠大喜,一骨碌跳下床,开门,魏烈神色紧张地站在门口。他正想说话,叶浅翠伸手比划着,试意他噤声。她快步地走到床边,弯腰一看,床下空空,根本没有人。

       “怎么了?”

       “没事。”叶浅翠摇了摇头,凝神细听,而那呼吸声也消失了。“刚才你怎么不见了?而且白铃、段瑜也不见了。”

       魏烈干咽着口水,心有余悸地说:“我就是发现段瑜不见了,所以出房准备告诉你,结果我一出门,就看到一条人影在通往餐厅的走廊上一晃,我好奇,就想看看是谁?结果……”

       “不,不,不要说了,等天亮了再告诉我。”叶浅翠已被他的表情吓着了。

       “天亮?”魏烈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天可能不会亮了。”

       “什么意思?”

       “你看你的表。”

       叶浅翠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分针时针重合定定地指着12:00。表坏了?她有些纳闷,拨动着小齿轮,分针立刻转了一个180度的弧形,。“看来是表停了。”她放心地说,松开了手。一阵细碎的咯咯声,刚刚转动的分针迅速地后退,一眨眼间又恢复了原位。

       “怎么会这样?”叶浅翠骇然,轻轻地拍打着手表。

       “不用白费力气了。”魏烈无奈地说。将手腕伸到叶浅翠面前,上面的表也是12:00。叶浅翠张大了嘴巴。“客厅里的钟……”她倾耳聆听,那极有规律的嘀哒声也消失了。她忽然想起,自从座钟敲了十二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那嘀哒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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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3 10:03: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中)

       “见鬼,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气苦愁绝尽堆于叶浅翠的脸上,她又气愤又害怕。

       “不知道。不过这里太诡异了,我们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才行。”魏烈满脸忧色。

       “对了,你刚才说看到走廊人影一晃,然后怎么了?”

       魏烈沉吟片刻,说:“怎么说呢?你跟我来吧,一看就会明白的。”他拉起叶浅翠的手离开房间。穿过晦明不定的走廊,不知何处的光影在墙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变幻着各种各样的古怪形状。

       到了餐厅,八仙桌的桌面泛着冷冷的清光,如同一个古怪老人的冷眼。齐腰高的餐柜也是暗红色,上面放了一个篮球大小的青瓷花瓶,圆溜溜的,有一道裂纹由上至下,好象美人脸上的刀疤。花瓶里插了一束白色的绢丝制成的菊花,怪冷清的感觉。餐柜旁边立着一个高高的酒柜,是玻璃面的,里面只有一支酒瓶,已去了大半了。

       魏烈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径直拉了叶浅翠到餐柜前,伸手一推花瓶。旁边的酒柜悄无声息地往右面移开了,露出了一扇雕花木门。木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飘出一股浓郁肉香。叶浅翠的肚子立刻有了反应,咕咕地连响了几声。好奇怪,刚才晚餐她吃的饱饱的,怎么这会儿就饿了?

       门一推就开。那是一间大大的房间,具体地说,是一间大大的厨房。这是老式的厨房,还有烧柴火的灶台,煲汤煎药的煤炉子,贮水的两个大水缸,放置碗筷刀具的木制柜子。正中间摆了一张长长的桌子,上面堆了一些青菜、萝卜等东西。

    总共有两个灶台,一大一小,火烧的都正旺。但段瑜还在不停地将劈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木柴扔了添进灶里,他的脸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脸被火花映的红红的,两眼冒着欢愉的光芒,就象一个农民看到丰收的稻谷。

       “他在干吗?”叶浅翠轻声地问魏烈。她很纳闷,段瑜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煮东西吃?

       魏烈还没有回答她。段瑜听到她的声音,抬起了头,两眼发光,兴奋地说:“呵,你也来了?是不是饿了?不过还没煮好哦。”

       “你在煮什么?”叶浅翠边说边走近他。

       “红烧猪肘。”段瑜做了一个垂涎三尺的表情,“野猪肘子,很香,很好吃的。”

       肉香四溢,叶浅翠贪婪地连吸了几口,肚子立马响应号召,不安份地叫着,咕咕咕……

       “哈。”段瑜看着她,“我听到你肚子叫了,肯定很饿了吧。要是实在饿的不行了,可以先吃烤猪头呀,这个应该快好了。我涂了很多蜂蜜,很香的哦,对了,就叫黄金烤猪头。”他边说边抓起旁边大灶里的一个火钳反复地拨弄着。大灶在里面,小灶在外面。叶浅翠虽然离的近,但只能看到大灶的一角,里面立了一个小小的铁制烤架,上面隐约焙着一样东西,看起来金黄金黄的。

       “好了。我的黄金烤猪头好了。”段瑜高兴地嚷着,从大灶里抽出火钳送到叶浅翠面前。“你闻闻,是不是很香呀?”

       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挟着热气直扑鼻翼,一样黄灿灿的东西在眼前晃动着。“是很香。”叶浅翠说着,定睛细看,眼前是白铃金黄色的笑容。她的头发早已烧光了,眼睛睁着,露出娇憨淘气的神色,脸上的笑容宛然。牙齿因为没有涂蜂蜜,依旧洁白无瑕。

       “啊……”一声喑哑、绝望的呼声冲出了叶浅翠的口腔,她连退几步,身子摇摇欲倒。

       “怎么了?怎么了?我的黄金烤猪头不好吗?”段瑜慌不迭地站起,露出茫然、焦急地神色,将“猪头”又递到叶浅翠面前。

       “不!不!不要过来!走开!”叶浅翠近乎在嚎叫,身子继续往后退,跌跌撞撞的。直到屁股抵住了一样冰冷的硬物,她退无可退。一回头,原来是个大水缸,水缸没盖子,满满的水里,有一个没有脑袋、没有手臂的躯体无限委曲地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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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3 10:04: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下)

       段瑜被她害怕的表情整懵了,将“猪头”凑到面前左看右看,喃喃地说:“怎么了?怎么了?”

       魏烈强忍着心头的恶心和惧怕,装出轻描淡写的样子,说:“没事,可能她不喜欢吃猪头。”

       段瑜信以为真,“真可惜。”他伸出舌头添了添猪头,对着猪头的脸大咬了一口,大声咀嚼着,赞:“好吃,好吃,真好吃。”跟着递到魏烈面前,满脸殷切地说:“你也来一口吧。”此情此景!一股酸水冲上叶浅翠的喉咙,她再也忍不住了,跌跌撞撞地冲出厨房,有气无力地趴在外面的八仙桌上。

       魏烈浑身一震,勉强笑了笑,客客气气的样子,就象客人婉言谢绝主人的美意。“不,不用客气了,我肚子里还很饱。你慢用,不打扰你了。”他快步地走到厨房,站在叶浅翠的身边,看着她非常辛苦地忍受着干呕的折磨。

       “他……”叶浅翠刚说了一个字,胃又是一阵抽缩,余下的话便出不了口了。

       “唉。”魏烈叹了口气,“他疯了。”

       “疯了?”叶浅翠惊讶地回头瞥了一眼厨房,看不到段瑜,不过能听到他轻声地哼着歌,快乐幸福的样子。

       “他是疯了,将白铃当成了野猪。”

       “可是,他刚才不是好好的,才一会儿怎么就疯了?”

       “你在大雾中是到了自己。我在雾中明明跌落山崖,却又好好地站在平地上。他受到了这迷雾的影响,就算是疯了,也不出奇。”魏烈的声音低沉而无奈,“接下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这句话提醒了叶浅翠,在这里呆久一点,危险就会增加不少。想到了变成了“野猪”的白铃,这样的噩运可能随时会降落到自己的身上,她忽然坚强起来,站直身子,坚定地说:“我们要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怎么离开?”

       叶浅翠凝神想了想,意识到自己无法逃避时,她反而不再害怕,脑袋也变得灵活。“窗。”她兴奋地两眼发光,“我们可以跳出窗子,离开这里。”

       “对呀。刚才怎么没想到呢。”魏烈拉起叶浅翠的手,“走,我们马上就走。”

       “那,段瑜呢?”叶浅翠回头看了一眼厨房,雕花门已关上了,隐约还能听到他的歌声。

       “我们不能带着一个疯子,而且还是一个危险的疯子。”魏烈果断地说,“等我们离开这里,带一些人再来找他吧。”

       回来还能找到他吗?叶浅翠心头颇为怀疑,但如今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两人说走就走,穿过走廊,直奔大厅的窗子。窗子依旧应手而推,远山秀婉,树影幢幢…可是当两人低头时,脸色顿时惨白了。雾,极不安份的雾,象冒着气泡的沸粥,咕咙咕咙地响着。看不到大地,附近的树就在雾里载浮载沉。

       叶浅翠愤怒了。她脚步重重地走到电灯的开关前,动作粗鲁,撞翻了一些小东西,发出唏哩哗啦的响声。她无所顾忌了,只想吵醒所有的人。啪的一声,打开了灯,刺白的灯光从客厅的天花洒了下来。眼睛乍遇强光,不舒服地眯了起来。这些响声却在瞬间被寂静吞没,不留痕迹。也没有任何人因为听到响声来到客厅。

       她忍无可忍,大喊大叫:“出来,张盈,秋姨,你们快出来,快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偌大的客厅将她的声音尽数折回了,撞击着她的耳膜,连绵不断。在这绵绵的回音里,有一声轻笑,得意的轻笑,尖锐而突兀,刺痛了叶浅翠的耳膜。在她的脑海里同时闪过一句话:你现在体会到我的痛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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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3 10:05: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上)

       沉寂,当回音尽数消逝后,依然沉寂。叶浅翠的尖声大叫毫无成效,没有任何人听到动静而出房查看,这不合常理。但这个宅子里,根本不需要常理的存在。

       “我们一间一间地找吧。”魏烈说。一扇一扇的房门被打开,里面一样的摆设,一样的干净整齐,灰尘不沾,一样地光线幽柔。假如叶浅翠不曾有过前面的遭遇,也会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民居,堪称居家的典范。可是现在,她只想逃离这里。

       除了厨房的雕花门后段瑜丧心病狂的大嚼,宅子里,没有老妪,没有阿昌,他们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叶浅翠与魏烈站在客厅里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抬头仰望那黑洞洞二楼。一楼的强光照不到那里,黑暗闪烁着深绿色的幽光回望着他们。

       一级,两级,三级……魏烈与叶浅翠手牵着手,喉咙发干,手心出汗。二楼只有一个房间开着灯,门半掩半开,大片灯光漏了出来。一步一步地接近,心跳如雷,隔了些许距离,两人探头探脑地从门缝里张望。

       从露出的一角里可以看到大半个床,床上空空的,蚊帐悬在半空,被单洁白平整,一丝褶子也没有。床沿挂着一件衣服,有一半垂在地板上,看来好象是主人随手一扔的结果。这件衣服素色淡雅、裁剪简单,叶浅翠与魏烈都认识,那是张盈穿的连衣裙子。裙子在,但人不在,房间里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既然老妪能凭空消失,那么张盈的消失,自然也不再是奇怪的事件了。魏烈与叶浅翠见怪不怪的样子,进入房间,仔细地看了遍。毫无疑问,这曾经是张盈住过的地方。梳妆台,大衣柜子都造型华丽流畅,跟一楼家具的简朴风格完全不同。梳妆台上的胭脂粉盒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最难得的是纤尘不染。

       两人在房间里踌蹰,面面相觑。人生最难的处境,莫过于无计可施时。他们现在仿佛是跌落到无底深崖里的两个人,只知道自己在跌落中,却没有任何对策。

       “啊……”一声惨叫从楼下传来。

       “段瑜。”两人异口同声,快步奔下楼梯。刚到楼梯口,只见段瑜两眼冒着红光从身边冲过,状若癫狂。

       “段瑜。”叶浅翠急急呼他。他置若罔闻,一个箭步,从开着窗子跃过,跟着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叶浅翠与魏烈奔到窗边,只见浓雾翻滚,早没有段瑜的身影,而惨叫声依旧在空中久久回荡,不肯飘散。

       “他……他……”叶浅翠双眸里泪光隐隐,看着魏烈,“我们,我们……怎么办?”

       魏烈呆呆地站着,说不出任何的话。一种模糊的意念在脑海里扑腾,他疲倦不堪地眨巴着眼睛,眼神变得呆滞而沉重。他打了个哈欠,脸上慢慢地,慢慢地浮起了古怪的笑容,说:“现在我要睡觉了。”

       他的笑容令叶浅翠心底发毛,他的话令她惊诧万分,“你,你说什么?”

       “睡觉喽,睡觉喽。”魏烈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伸着懒腰,挥舞着手,踢踢踏踏地往房间走去。他的表情……那种欢喜的模样……跟先前段瑜在厨房里时一模一样。叶浅翠强烈地意识到,他已不再是原来的魏烈了。

       刺白的灯光好象潜藏着无数的眼睛,在窥视着她……窗子下的雾也升腾起来,蠢蠢欲动,变幻着各种狰狞的造型。客厅里高大座钟生硬冷漠,黑色的大大的指针一动不动地指着12:00。魏烈轻快的脚步声从走廊里消失了。孤立无援,叶浅翠手足无措地环顾着四周,在这晃眼的强光之下,她有种无处遁形的胆怯。起初她的心在战栗,渐渐地感觉变得麻木了,不再害怕,不再惶恐,只是说不出的虚弱,令她浑身无力,只想找着温暖的被窝安静地躺着。

       睡意不合时宜地袭击了她,她大大地打着哈欠,浑身发软,坐在沙发上,努力地睁大眼睛,告诉自己:不能睡,千万不能睡。可是眼皮还是沉甸甸地耷拉下来,有一个声音细细柔柔的:睡一会就好,睡一会就好,就不定这一切不过是个梦,醒来后就会没事。

       她头一歪,鼻息酣酣,口水挂在嘴边。炽白的灯忽然熄了,客厅重新陷入黑暗之中。从二楼的下来一条飘忽的影子,静静地扶着楼梯扶手看着她,幽幽地眼珠闪烁着灼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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