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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怪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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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7:35:09 | 显示全部楼层
楚红正要提醒大家那两个抢匪的不正常情况,楼上却忽然叮铃咣啷发出一阵巨响,楼下的人都抬头往楼梯处看去。
  一个人连滚带爬地从楼上滚了下来,一边滚一边发出令人寒毛直竖的凄厉悲鸣。
  “老大!老大!有鬼啊!”
  那个人就是刚才被逼至走投无路的小赵,他已经没有了平时冷静的判断,一路翻滚的狼狈相也让他毫无形象可言。然而他或翻滚或奔逃的姿态非常怪异,就好像健康的一手一脚都无法使用了一般。
  他下来的时候带下了一股浓重的腐臭气息,连温乐源这个鼻子几乎已经废掉的重感冒患者也微微嗅到了部分,其他人的胃里更是早已翻江倒海。
  “林哲!我没事的!你回房间去!”楚红大叫。
  林哲从楼梯的拐角处缓慢地探出头来,身躯和关节僵硬地慢慢往楼下走。他已经开始腐烂的外貌让那三名抢匪倒抽了一口冷气,腐尸的味道随着他的行进而愈来愈浓,一个抢匪忍不住干呕起来。
  “鬼……鬼呀……鬼呀……”小赵已然错乱地反复地叫着这几句,“我的胳膊和腿被他吃了……鬼呀……我的胳膊腿都被他吃了……鬼呀……”
  温乐沣看了一眼他完好的手脚,又转头看看楼梯,果不其然,冯小姐的背影穿过那具僵尸的身体,和宋昕一起飘了下来。
  是她……让他产生这种可怕的幻觉的吧。就像她制造一楼和二楼之间的幻觉屏障一样。
  “昕昕……”何玉也看着楼梯,有些愣愣地小声叫。
  温乐沣后背一紧,回头看她,令他失望的是,她似乎不是看到宋昕,而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的样子。
  抢匪们仍然看不见飘然而下的冯小姐和宋昕,但是他们却能看得到那具会走路的尸体!守着旅行袋的两名抢匪大叫一声拖着旅行袋退到了门口,两只手剧烈地震动,两只枪就好像在半空中跳舞。
  小赵躲在为首男子的身后,好像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了,眼泪鼻涕满脸都是,或许他一辈子也想不到自己会象今天这么丢脸。
  为首的男子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枪应该指向哪里好了,他漫无目的地反复移动着目标,枪口不断划过宋先生、被捆绑的诸人以及那具行进中的腐尸,似乎不知道自己最重点的目标应该锁定哪里。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是怎么回事!”
  林哲趔趄了一下,似乎就要摔倒了,楚红啊了一声,跳起来跑向他,毫不犹豫地扑进他的怀里。
  林哲用溃烂的手臂抱住她,从腐烂的喉舌之中发出了两个低哑的音节。
  鬼……流……
  好像回应他似的,在空中飘飘荡荡的冯小姐和宋昕也发出了振荡的回音。
  鬼……流……
  鬼……流……
  “鬼流!?”温乐沣和温乐源当即变了脸色。
  “什么鬼流?”楚红奇怪地问。
  胡果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问,因为他在看到那具僵尸走下来的同时就已经睁着眼睛昏过去了。
  女妖精一下子跳了起来,她手上的绳子就好像破布一样松散地掉到了地上。她尖叫起来:“怎么这么快!鬼流呀老公!”
  “鬼流是什么?”王先生茫然。
  “鬼流……”何玉又站了起来,神情有些呆滞。忽然,她身体一轻,飞上了半空,手上的绳子不知何时落到了地上,连绳结都没有打开。
  鬼流——
  她就像冯小姐他们一样,在半空中似乎是毫无意义地呼唤着这个奇怪的词。
  “鬼流哈--”阴老太太的目光锁定在第五个房间里,干瘪的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
  “鬼流!”宋先生猛然站起身来,看向和阴老太太相同的方向。
  为首的男子已经快要精神错乱了,他挥动着枪,一手抓住宋先生的领子,近乎发狂地用枪口指着他大吼:“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是谁!那些到底是--到底是--”
  鬼……流……
  鬼……流……
  鬼……流……
  半空中的身影不知何时增加了很多,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四个变成十六个……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在振荡呼喊同样的一句话--
  鬼流!
  “你现在能抓住我,才应该觉得奇怪吧。”宋先生看着半空旋转的那许多身影说。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宋先生的身体瞬忽间变得透明,透过他的身体,竟能将公寓中被捆绑的诸人身影看得一清二楚。
  男子像被火烫了似地甩开抓他领子的手,连眼神也开始变得涣散。
  “这到底是哪儿……你们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什么--”
  呼唤鬼流的声音已经听不清楚,只能听见某种规律振荡的声音反复回响。
  回响的声音逐渐增强,不止是这公寓中的声音,更可怕的是公寓之外似乎有更强的声音与公寓内的声波频率相合,两者相加,造成的波动让整个公寓也开始细微地震动起来,仿佛有千军万马正要将这老旧公寓踏为平地一般。
  “怪不得那个死老太婆老问今天几号!”温乐源一用力,手上的绳子啪啪两声断裂开来,断成几截掉到了地上,“楚红!林哲!快来帮忙把大家身上的绳子解开!”
  林哲用手指勾住楚红的绳子一扯,她手上的绳子啪地断裂,她随意地摸了摸自己有些发麻的手腕,转身去解其他住客的绳索。
   




鬼……流……
  鬼……流……
  鬼……流……
  鬼……流……
  “我并无意要吓你。”宋先生平静地说,“但是你不该一错再错,我不希望你再这么下去。”
  “如果……”男子的声音颤抖得语不成声,“如果你是真的话……那么那个人是谁!那个人是谁!我在为谁奋斗到今天!这么多年的努力我都为了谁!”
  “我已经死了十几年了,”他的话很奇怪,宋先生却不正面回答,“你其实是常常去看‘我’的,但是为什么你会想不起我的脸?这一点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
  轰隆隆的声音愈来愈大,整个公寓都开始剧烈地上下抖动,半空飞翔的幽魂们近乎发狂地舞动,速度越来越快,只剩下蝌蚪形的光线在昏暗中旋转。
  呼唤鬼流的声音愈发震耳欲聋,与逐渐接近的隆隆巨响奇异地相合。
  温乐源扯开最后一个人的绳子,对所有人大吼道:“不想死的就不要赖在房子中间!全都给我站到角落里去!”
  温乐沣立刻张开双臂将楚红和依然睁着眼睛昏迷的胡果推到墙边去,女妖精将王先生推到了他们身边,和温乐沣一起用身体将身后的人挡住。
  不过比他们更快的是阴老太太,温乐源话还没说完之前她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钻到了墙角里。
  当温乐源发现这一点时气得大骂:“死老太婆!你不帮忙就算了!还跑得那么快……”
  “莫气哈,”阴老太太蹲在墙角得意洋洋地说,“就来喽……”
  一楼走廊的深处,黑色的光影在墙壁上挣扎蠕动,不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墙壁上对它们进行着激烈的阻挠,让它们无法轻松地钻入,只能像蚂蟥一样从外面硬挤进来。
  宋先生看着那些蠕动的东西,一只手缓缓伸向那男子,男子颤抖着,却一动不动。
  “爱上那种女人,是你犯的第一个错;你为了她而骗我,是你犯的第二个错;而你第三个错误是……”
  墙壁发出“喀拉”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那些黑色的光影立刻摆脱了束缚,带着震耳欲聋的呼啸向他们冲来。
  鬼——流啊!!!!
  宋先生猛然把男子推到了角落里,整个身体覆盖在他的上方,蠕动的黑色光影嘈杂地尖笑着、惨叫着、呼啸着擦过他的背部冲向公寓的另外一边墙壁。
  整个公寓顿时被狂乱的光影笼罩住了,地狱一般的声音在耳膜中嘶吼尖叫,温乐沣和女妖精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将那些蝗虫似的身影堵截在自己身体之外。他们身后的胡果早已瘫到地上去了,楚红蹲着抱住自己的头,王先生一直抱着女妖精的腰,似乎怕她被那股洪流带走。
  温乐源将行动不便的林哲挡在自己身后,最前面几道最凶猛的洪流涌过,后进的力量似乎渐渐不如之前那么强,他微微有些松懈,哪知又一股强势的力量从洪流中冲撞过来,他被撞得往后一倒,林哲发出一声低沉的哼哼,并伴有细微的喀嚓一声,大概是腐烂的肌肉无法拉住他的肋骨,他这轻轻的一撞便让他的骨头错位了。
  “真是抱歉,”温乐源头也不回地道,“等会儿我再给你复位,现在还不行……”
  阴老太太蓦地发出一声怒吼打断了他的话:“温乐源!你保护谁!”
  “咦?我在保护林哲……”
  “你管他干莫哈!看好你弟弟!”
  温乐源一惊,拨开不断冲撞自己的光影洪流往温乐沣应该在的方向看去,正巧一个身影随着洪流跌跌撞撞地向他滚动过来。他利落地一把将其拎住,翻过来一看,是温乐沣!
  “乐沣!”
  温乐沣紧闭着眼睛,浑身冰冷,明显是魂魄已经离体的样子。
  “我真是个……白痴!”温乐源咬牙大骂,“我早就该知道这个家伙容易被冲走……”
  正说话间,又一个身影飞来,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一捞——又是一个温乐沣。不过这个温乐沣却是神智清醒的,还嗨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真抱歉,一不小心身体就跑掉了……”
  “我¥%¥¥#×※……”
  他根本没来得及发脾气,又几个身影顺着洪流的方向向他撞来,还伴着女妖精娇滴滴的呼声:“啊呀对不起连我自己也被冲走了我忘了我体重太轻——呀——”
  楚红、胡果、王先生、女妖精四个人咚咚咚咚几声闷响后准确地撞上了温乐源,温乐源连一句他妈的都没骂出来就被撞得身体往后飞去,咣当一声撞上了身后的墙壁,差点吐出血来。
  “你们几个……给我记住……”
  林哲没有人护持,被黑影拢了去,呼腾一下半个身子都钻进了墙壁中去,然而就在此时,一股奇异的力量抓住了他的脖子,硬是从墙壁中将他扯了出来。
  “莫大意。”阴老太太平静地说。
  黑色光影嘻笑着穿过他们的身体,挟带着带走了几个影子。但是它们速度太快了,根本看不清楚它们到底带走了谁。
  宋先生挡在为首男子的外围,手指深深地插入墙中,身体被洪流冲撞得剧烈抖动,却无论如何也不松手。为首男子靠着墙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他,像是已经吓傻了的样子。
  “这到底是……这到底是……这到底是……”
  “鬼……流……”宋先生咬牙笑道,“你知道现在几号吗?对了,对你来说时间已经没有意义了吧……或者说,你现在根本搞不清楚现在是几号,甚至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你只是为了一个目标而带着他们打家劫舍,其他的什么都没注意过,连你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也……”
  “时间……?”男子抱住了自己的头,枪早就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去了,“时间?……几号?早晚……?我的状态……”
  他的身影蓦地一闪,在瞬间变得透明又很快恢复原状。
  “现在是八月三十号,凌晨零点整,也是阴历七月十五,鬼节。”
  鬼节,在中国古老的传说中,阴间的鬼魂回到地面的日子。
  七月十五,
  冥府门开,
  有仇报仇,
  有怨报怨……
  是……鬼节啊!
  这怪异而可怕的洪流就是从地下涌上人间的鬼魂们,这座公寓就在它们必经的路上,所以阴老太太才会不断地问现在几号了,刚才还是八月二十九,一过12点便是八月三十,也即是七月十五号。
  “你不只忘了我的脸,甚至也忘了你自己的脸。十几年前,你杀了我之后就莫名其妙地得了嗜睡症,连法庭的审判都没有进行完……再后来,你抛弃了你的身体,就一直维持着这个样子,四处抢劫,就像要补偿你之前没有对我抢劫成功似的……”
  “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宋先生全身的颤动越来越严重,连声音都抖得快听不清楚了,“因为你抢劫的原因是……你把那个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当作了我……你想补偿那一枪……想用那些钱治好我,想让我们再成为兄弟,你希望从来没有过那一枪,没有过那个女人,没有过背叛,什么也没有……”
  他的手支撑不住了,在墙壁上缓慢地滑行,拉出深深的一道鸿沟。
  “我不会责备你,因为我知道你的歉疚,这么多年的兄弟还能不了解吗?只是可惜……有点……”
  洪流的力量太强,那双手终于从墙上滑开了,宋先生的身体就像落叶一样,被鬼魂的飓风吹得飞了起来。
  “……有点……晚了。”
  “宋哥——!!”
  伤害就像在木桩上钉下的钉子,即使你后悔了,把钉子拔掉了,钉子留下的伤口却会一直在那里,永远地留着,除非——除非,木桩本身被焚毁,消失。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这么幸运,伤害了对方依然有机会见面向对方说声对不起没关系,有更多的时候,你失去了就失去了,追也没用,什么也回不到原来。
  宋先生的身躯混在鬼魂中快速飞离,男子猛然往前一扑,只来得及抓住他的脚踝。但即使抓住也没有用,因为男子本身也并没有实体,他只能和宋先生一起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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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7:35:31 | 显示全部楼层
宋先生维持小孩的面貌并不是他自愿的,他那位兄弟抛弃身体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是宋先生一直以自己的半身看护着他的躯壳,剩下的半身就只能大部分时间都维持着小孩的模样留在他妻儿的身边。
  宏大的鬼流维持了整整十分钟,之后才剩下了一些犹犹豫豫的细小鬼流在尾巴上荡漾,缓慢地游曳而走。
  压力一消失,温乐沣立刻从被压迫的位置站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环视屋内,看看有没有丢了什么人。
  “姨婆——”他看了一圈,稍微有些着急道,“宋先生和那个抢匪头子不见了——不对!其他抢匪也没了!”
  公寓里的物品并没有什么变动,连地面的灰尘都没有被吹起半分,人类、腐尸和妖精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有抢匪和宋先生不见了。
  所有的抢匪都没有了。
  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上是几乎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只有几张剪成枪状的纸张落在地上,大大的旅行袋还放在原处没有挪窝,就好像那些抢匪丢下这最重要的东西逃走了一样。
  温乐沣走到旅行袋前,拉开口,当他看清楚里面的东西的时候,旅行袋忽然变成了一蓬尘土,里面以亿元为单位的冥钞唰地一声涌散开来,铺得温乐沣满脚都是。
  温乐沣愣了愣,抓起那些不值钱的钞票,让它们从自己心中慢慢滑脱出去。
  “这是……什么?姨婆?”
  阴老太太从角落里困难地站起来,用手心揉揉膝盖,微微笑道:“那?那是兄弟十多年的情谊哈。”
  “十多年的……”
  “多少年都行!你们他妈的能不能赶快给我滚开!老子要被你们压死了!”温乐源躺在地上惨叫。
  女妖精王先生胡果楚红慌慌张张地爬了起来。
  
  
  
  
  宋先生和那男子随着鬼流飞了许久,鬼魂们逐渐散向四面八方,鬼流的力量才慢慢消失。他们漂浮在半空中,不时与急切返家却走错方向又折回头的鬼魂相撞,却一直朝着某一个方向执着地飞去。
  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直到飞到一个疗养院模样的地方,宋先生看准了一个房间,从窗户钻了进去。他进去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男子进来,又从玻璃中伸出一颗头,发现那男子正愣愣地浮在窗外。
  “你在干什么?怎么不进来?”
  男子透过玻璃看着屋内那个满身都插了管子的人,笑了——笑得很自嘲。
  “原来,我一直是在为我自己奋斗……我抢钱,我打家劫舍,我以为我是为了挽回我的兄弟,却原来是为了我自己……”
  宋先生知道他没有意思要进去,便又从里面钻了出来,和他一起看着那个病人。
  “其实要这么说也没错。你一直以为你是为了兄弟,为了我,但事实却非如此。如果我是别人的兄弟,别人的朋友,我就算死一千遍你也不会这么痛苦。现在正因为我这个兄弟、朋友是你的,所以你才这么奋斗,奋斗得连自己是生是死都搞不清楚了。”
  “你在……嘲笑我?”
  “没有,”宋先生伸手一招,病床上的人身上有一股厚重的黑气缓缓脱离,“我只是有点感动,原来我们都在维护这么久以来的兄弟感情,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不过……”钻出窗户,钻入了宋先生自己的体内,他回头对男子笑着说,“不过现在我累了,你也玩够了吧?现在、立刻、马上回到你自己的身体里去,我不想再当两边的看守,只想守着我老婆和孩子,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去担心。”
  男子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你是想让我回去,继续接受审判?就是因为不想接受那种可怕的审判我才会得嗜睡症,你以为我是怎么回事?”
  “你不想回去?”
  “我不能回去!”
  宋先生的表情变得非常复杂。
  “那你……现在就必须决定,你要生,还是要死。”
  “为什么?”
  “你既然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体,那我就不能再给你看守这具身体了。可是你的身体不能没有魂魄,否则很快你就会死。你认为该怎么办好?”
  “我——”
  “还有你的父母。”宋先生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以为你能安安稳稳地睡在这个疗养院是为什么?是因为你本来已经退休的父母都在努力工作,好赚钱让你睡在这里不要死!在咱们老家,你奶奶就因为你一直这个样子把眼睛都哭坏了,九十多岁的人了,为什么你就不能活着为她养老送终?她把你从四五岁养到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可是我已经不可能——”
  宋先生那只手抓紧了他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我已经不需要补偿了,可是你六十多岁的父母需要!你奶奶需要!我们是兄弟!我原谅你了!可是他们还没有!你必须回去!接受你根本不想接受的审判!然后在这一辈子最后的时间里补偿他们!——你听到没有!你必须补偿他们!你已经没有再对我和我的家庭犯罪,而是在对你自己的家庭犯罪!你在对他们犯罪!听明白了吗!对他们犯罪!”
  男子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有些颤抖。
  “原来你做了这么多事,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只是为了这个……”
  “对。”
  “每一次都是我欠你的。你活着的时候是这样,死了也一样……”
  “我不这么想。因为……”
  因为,我们是兄弟。
  正因为是兄弟才理解你的无奈,也许那时候不把你逼进死胡同还不会导致现在这种结果。
  所以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不只是你的错。
  男子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对不起……”
  宋先生也同样回握他,同样,紧紧握住。
  “谢谢你,兄弟。”
  男子的身体逐渐化作一片白烟,从他的手中脱出,缓缓向窗口飞去。
  病房的灯亮了,两个护士走了进来,边笑边说着什么,似乎是晚夜交班。她们走到床前,蓦地发现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吓得惊叫一声跑了出去。
  “医生!医生!17床睁开眼睛了!快来——”
  宋先生伏在玻璃上,与病床上睁开眼睛的人沉默地对视。半晌,一人一鬼都微微地笑了。
  谢谢你。
  对不起。
  今生已无法改变,只求来生……
  来生,再做兄弟!
  
  轻轻的风
  像旧梦的声音
  不是我不够坚强
  是现实太多僵硬
  逆流的鱼
  是天生的命运
  不是我不肯低头
  是眼泪让人刺痛
  忘记吧
  若可以
  也算是一种幸运
  如果一个人的心
  只能烧出一个名
  两个人
  要去到哪里
  牵着两手
  就是个天地
  一生啊
  有什么可珍惜
  流浪人
  没奢侈的爱情
  有今生今生作兄弟
  没来世
  来世再想你
  漂流的河
  每一夜每一夜
  下着雨
  想起你
  轻轻的风
  像旧梦的声音
  不是我不够坚强
  是现实太多僵硬
  逆流的鱼
  是天生的命运
  不是我不肯低头
  是眼泪让人刺痛
  忘记吧
  若可以
  也算是一种幸运
  如果一个人的心
  只能烧出一个名
  两个人
  要去到哪里
  牵着两手
  就是个天地
  一生啊
  有什么可珍惜
  流浪人
  没奢侈的爱情
  有今生今生作兄弟
  没来世
  来世再想你
  漂流的河
  每一夜每一夜
  下着雨
  想起你
  有今生
  今生作兄弟
  没来世
  来世再想你
  海上的歌
  飘过来飘过去
  黑暗里
  的回音
  忘记吧
  若可以
  也算是一种幸运
  如果一个人的心
  只能烧出一个名
  两个人
  要去
   
《鬼怪公寓》第六个故事 沉默者
    
    
    
    房间里的垃圾有半个月都没有倒了,厨房那万年不用一次的煤气炉旁歪七扭八地扔着三四个塑料袋,其中一个塑料袋破了一个洞,许多细小的飞虫哼哼哼哼地在上面盘桓,随手一抓就是一把。
    温乐源蹲在那堆垃圾旁,托着腮唉声叹气。
    就在十分钟前,温家兄弟刚刚结束了一场猜拳。温家大哥十胜九败,可说是败得惊天动地,坦坦荡荡,连一点转屁股的余地都没有。
    久不见他出来的温乐沣往厨房伸进了一个脑袋。
    “你在干什么?难道又想赖帐不去扔?再这么下去咱们可要被垃圾埋住了。”
    “可是我不想出去……”温乐源愁眉苦脸地说,“我讨厌蚊子……”
    秋天的大花脚蚊子是在这一年中最强悍的匪徒,即使是皮糙肉厚的温乐源也只能惹不起躲着走,要是一不小心再从窗户放进来一个两个,那他和温乐沣的日子就没得过了。
    现在是傍晚,最强悍的匪徒一天中最猖獗的时候。更何况垃圾桶附近就是蚊子苍蝇的繁殖场所,温乐源不想出门的理由也是很充分的。
    “要不然明天扔……”
    “明天就真的要臭了!”
    “或者从窗户扔……”垃圾桶就在窗户外,就是稍微远点儿,以他的扔法能不能扔准有待商榷。
    “之前我不是提议咱们一人扔一次,是你自己说猜拳定输赢的!”
    “我哪儿知道我能输这么惨哪……”
    温乐源唉声叹气地找出一个大塑料袋,将小垃圾袋都丢进去,一边嘟囔抱怨兄弟心狠,一边慢吞吞地走到门边找鞋子。
    
    
    这么多年下来,绿荫公寓门前的那个垃圾桶从来没有过什么改善,早上环卫工人将垃圾都清走,晚上就又被两家小饭馆扔得一塌糊涂。垃圾能一直延伸出桶,把巷子口都堵住大半。
    造成这样的景况,最高兴的当然不会是住客,也不是和垃圾为伍的两间饭馆,而是城市中层出不穷的野猫。
    温乐源拎着大垃圾袋飞速地从公寓窜了出来。他打算狂奔到目的地,趁蚊子还没赶上他的速度之前把东西扔过去,然后头也不回地窜回公寓里面。
    ——如意算盘打得很好,问题是老天爷这次没支持他。
    由于巷子并不宽,巷外的路灯灯光只能照到一部分,温乐源为了避免花脚蚊子的攻击便寻着那没有光的地方跑。就在他即将跑到垃圾桶附近的时候,忽然眼前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脚尖踩到了某种软绵绵的东西。随即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喵——呜!”
    温乐源紧急刹车。
    还好,应该不是踩到了猫身。根据刚才那声中气十足的惨叫来看,大概是踩到了猫爪子或者尾巴什么的……
    一只黑猫从黑暗中窜到亮处,三只脚跳上恶臭的垃圾桶,很生气地张开上下颚,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对他发出“哈——”的威胁。
    应该是……爪子……温乐源十分歉疚地想。
    “实在对不起,我刚才没看见……”
    黑猫毫不领情地继续哈他。
    “喂!我可是在向你道歉!”
    黑猫大嘴张得连鲜红的颚和舌头都露了出来,灼灼黑瞳中闪着“杀死你”的光芒。
    温乐源大怒:“我告诉你!我向你道歉是看得起你!这么一点礼貌都没有!小心我把你抓回家去做红烧猫肉!”
    黑猫继续哈他,没有退缩的迹象,相反,它似乎更愤怒了。
    “想打架吗!来呀!有爪子很了不起吗!我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温乐源!……”
    从刚才开始就有一个背着书包的十几岁男孩站在巷子口看他精神奕奕地演这独角戏,见温乐源这会儿连拳脚都开始跃跃欲试,终于开了口。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和一只猫过不去。不嫌丢人吗?”
    温乐源僵住。
    男孩背着他足有二十斤的书包慢慢走进来,由于他背着光,温乐源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轮廓。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男孩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温乐源却忍不住了。当男孩走向他身后的时候,他猛地转过身来,指着他的背影叫道。
    男孩回头看了他一眼,路灯的光照在那张清秀的脸上,隐隐带了一丝不屑。但是他依然没有说话,又沉默地转身离去。
    温乐源气得浑身发抖。然而他正想大骂的时候,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为什么……会觉得眼熟呢?
    又为什么那男孩是往这公寓里走的呢?
    他想了想,站在那里就僵硬了。
    他身后的黑猫站在垃圾堆上舔着那只受伤的爪子,杏仁似的猫眼中流露出无言的讥笑。
    
    
    
    温乐沣打开门,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回事!?”
    温乐源身上除了有衣服遮盖的部分之外,几乎没了半块好皮肤,红色的疙瘩层层叠叠,连眼皮都让咬肿了,一只眼皮子肿胀地耷拉着,就好像让谁打了一样。
    温乐源不声不响地推开他,换鞋,走到床板边,一头倒了下去。
    “……到底怎么回事?”温乐沣困惑地问。能让温乐源这样的人可不多,难道又被阴老太太欺负了?
    “我幼小的心灵……受伤害了……”温乐源闷闷地说。
    如果温乐沣现在在喝水的话,那口水大概能一口气喷到大街上去。
    “你!?幼小的心灵?!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温乐沣大笑,“是不是姨婆又对你干了什么?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你经常受她欺负,又不多这一次的。”
    “谁说是她了!”温乐源悲愤地说。
    “咦?”
    “是她我就不这么伤心了!是那个……”
    
    
    垃圾堆上舔爪子的黑猫忽然抬起头,一对圆圆的耳朵前后转来转去,好像听到了什么。
    但最终它什么也没有发现,跳下垃圾箱,准备去找一只耗子来犒劳一下总吃垃圾的肚子。
    就在它落地的一瞬间,一张大网铺天盖地地扣下来,将它收了进去。黑猫拼命挣扎,如同小儿厉哭的声音令人毛发直立。
    男孩走到公寓的102房间,刚刚掏出钥匙便听到外面的声音,他一惊,钥匙哗啦掉到地上。他来不及捡,扔下书包便向公寓外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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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7:35:53 | 显示全部楼层
黑猫被毫不留情地拖扯向巷口,它的爪子在地面上死命抠抓,试图阻止自己被拖走的速度。然而猫爪子的力量又能对人产生多少影响?即使在地面上拖拉出深深的痕迹也不能改变它被拖走的事实,拖拉的速度越来越快,它只能无助地嘶叫着,愈加凄厉的声音仿佛在向谁求救。
    男孩飞速地从公寓中跑出来,矫健的身姿就如同一只猫科动物。
    “放开它!”他怒吼。
    用网拎着黑猫的人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在巷口上了一辆摩托车,他虽慌张,却不忘了带上手里的黑猫,那张网在他的前后晃荡中越收越紧,被束缚的黑猫叫得更加凄惨了。
    “我叫你放开它!”
    男孩的速度骤然加快--那已经不是人类的速度了,几乎是一眨眼,他就跳到了那个人面前,一拳挥上。
    那人大叫一声,捂着鼻子连摩托车一起倒在地上,旁人发出一阵惊呼。那人手里的网掉了下来。黑猫想趁机逃脱,但它却找不到出口,在里面挣扎了半天,四只爪子在网中东勾西挂,更加难以逃脱。
    “喵--呜!喵--呜!”
    男孩喘着气蹲下来,把被它自己纠结的网从它身上解开,黑猫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来,唰地窜上了男孩的肩头,四只爪子紧紧扒着他的T恤,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
    “没事了,没事了。”男孩摸摸它的头,它毛茸茸的脑袋在男孩的脖子上磨蹭,喉咙里发出“哈-哈-”的喘息声,看来真是被吓得够戗。
    看热闹的人群围了上来,被男孩打倒的人狼狈地爬起来,一边擦鼻血一边扶起摩托车。
    男孩看着他,冷冷地说道:“今天的事情我不追究,如果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对它们怎么样,我就宰了你。听到没有?”
    那人没有答话,骑上摩托车拼命地打火,摩托车好不容易轰隆隆地响了起来,人群让开了一条路,眼看着摩托车带着一屁股的烟尘轰隆隆地走了。
    温乐沣站在窗口看着摩托车手狼狈逃走的背影,微微带了点幸灾乐祸地道:“哥,你真该看看那人的模样。沉默者对你够好的了,至少还没一拳头打上来。”
    “你还说!”躺在床上做死尸状的温乐源更加悲愤了,“我被猫欺负本来就一肚子火了,他居然还对我冷嘲热讽就好像都是我的错一样!可他居然还是沉默者……我连脾气都不能对他发!你觉得我心里能好受吗!”
    温乐沣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实在很想安慰安慰他,不过他心里清楚,这种时候是不能安慰这家伙的,否则他一兴奋起来没准就会去找沉默者单挑……从刚才沉默者那一拳就可以看得出来,如果刚才他没有隐藏大部分力量的话,那个人岂止是鼻子出血而已,连颅骨可能都会被打出裂缝来。
    当然更重要的不是这一点,而是--沉默者并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人,除非他们想死。
    男孩抚摸着肩头黑猫的脖子慢慢走回公寓,黑猫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但它四只爪子还是紧紧抓着男孩的T恤,似乎暂时没有放开的打算。
    男孩进了公寓大门,阴老太太正巧开门出来,看见他,一愣,立刻向他一躬腰。男孩点了一下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黑猫被毫不留情地拖扯向巷口,它的爪子在地面上死命抠抓,试图阻止自己被拖走的速度。然而猫爪子的力量又能对人产生多少影响?即使在地面上拖拉出深深的痕迹也不能改变它被拖走的事实,拖拉的速度越来越快,它只能无助地嘶叫着,愈加凄厉的声音仿佛在向谁求救。
    男孩飞速地从公寓中跑出来,矫健的身姿就如同一只猫科动物。
    “放开它!”他怒吼。
    用网拎着黑猫的人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在巷口上了一辆摩托车,他虽慌张,却不忘了带上手里的黑猫,那张网在他的前后晃荡中越收越紧,被束缚的黑猫叫得更加凄惨了。
    “我叫你放开它!”
    男孩的速度骤然加快--那已经不是人类的速度了,几乎是一眨眼,他就跳到了那个人面前,一拳挥上。
    那人大叫一声,捂着鼻子连摩托车一起倒在地上,旁人发出一阵惊呼。那人手里的网掉了下来。黑猫想趁机逃脱,但它却找不到出口,在里面挣扎了半天,四只爪子在网中东勾西挂,更加难以逃脱。
    “喵--呜!喵--呜!”
    男孩喘着气蹲下来,把被它自己纠结的网从它身上解开,黑猫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来,唰地窜上了男孩的肩头,四只爪子紧紧扒着他的T恤,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
    “没事了,没事了。”男孩摸摸它的头,它毛茸茸的脑袋在男孩的脖子上磨蹭,喉咙里发出“哈-哈-”的喘息声,看来真是被吓得够戗。
    看热闹的人群围了上来,被男孩打倒的人狼狈地爬起来,一边擦鼻血一边扶起摩托车。
    男孩看着他,冷冷地说道:“今天的事情我不追究,如果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对它们怎么样,我就宰了你。听到没有?”
    那人没有答话,骑上摩托车拼命地打火,摩托车好不容易轰隆隆地响了起来,人群让开了一条路,眼看着摩托车带着一屁股的烟尘轰隆隆地走了。
    温乐沣站在窗口看着摩托车手狼狈逃走的背影,微微带了点幸灾乐祸地道:“哥,你真该看看那人的模样。沉默者对你够好的了,至少还没一拳头打上来。”
    “你还说!”躺在床上做死尸状的温乐源更加悲愤了,“我被猫欺负本来就一肚子火了,他居然还对我冷嘲热讽就好像都是我的错一样!可他居然还是沉默者……我连脾气都不能对他发!你觉得我心里能好受吗!”
    温乐沣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实在很想安慰安慰他,不过他心里清楚,这种时候是不能安慰这家伙的,否则他一兴奋起来没准就会去找沉默者单挑……从刚才沉默者那一拳就可以看得出来,如果刚才他没有隐藏大部分力量的话,那个人岂止是鼻子出血而已,连颅骨可能都会被打出裂缝来。
    当然更重要的不是这一点,而是--沉默者并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人,除非他们想死。
    男孩抚摸着肩头黑猫的脖子慢慢走回公寓,黑猫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但它四只爪子还是紧紧抓着男孩的T恤,似乎暂时没有放开的打算。
    男孩进了公寓大门,阴老太太正巧开门出来,看见他,一愣,立刻向他一躬腰。男孩点了一下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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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7:36:19 | 显示全部楼层
几天之后的一个清晨,温乐源再次输掉了和弟弟的猜拳,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挠着前几天蚊子在身上留下的吻痕,愁眉苦脸地提着垃圾去倒。
    他刚刚打开公寓大门,眼前一花,两个纤细的身影就猛扑了上来。
    “亲爱的~~~~~~~”
    温乐源噔噔倒退两步,当发现扑到自己怀里的是两个娇小可爱的美少女时立马喜上眉梢,脑子里瞬间转过无数关于罗曼史的可能,但是下一刻,他的心就以兴奋起来时一样的速度凉了半截。
    那的确是两个美少女没错,不过是十四五岁的那种……他温乐源还没有饥渴到连对小孩子都动心的程度,就算想兴奋也兴奋不起来。
    “你们两个……干吗?”不过再小也是美少女,温乐源努力收起凶神恶煞的本来面目,自认为亲切地问。
    两个女孩看了他一眼,杏仁似的眼睛霎时瞪大了一倍。
    “……他就长得这么凶狠吗?”棕色头发的女孩问。
    “才不是!他长得才没有这么强盗!”黑色头发的女孩轻蔑地回答。
    温乐源气得浑身发抖。他收回前言!这两个哪里是小美女!根本是两个没礼貌的小恶女!
    102房间的门开了,男孩抱臂站在门口,看着那两个小姑娘冷冷地道:“你们又来干什么?”
    两个小姑娘捂着嘴娇笑起来:“你好死相哦--装什么傻嘛!我们是来接您上学的啦!”
    她们一边娇笑,一边向他猛扑过去。男孩的身体和门框之间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听起来八成很痛。
    但男孩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手抱一个,有些不耐烦地看了温乐源一眼,费力地走回房间去。
    温乐源很生气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忿忿不平。什么沉默者!分明就是个色狼……枉费他们这么尊敬他!
    男孩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及时关门,一只只有温乐源巴掌大的灰色小猫从门内好奇地伸出了它和身体不成比例的大大脑袋,漂亮的圆眼睛看了温乐源好半天,圆滚滚的身体一扭一扭地爬了出来。那小东西长得极心疼人,眼睛大大的,耳朵还没有竖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有折耳猫的血统。小爪子也胖墩墩地,看来目贸把它喂得不错。小猫在距离温乐源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歪着头看着温乐源,好像在判断他是怪物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温乐源咧嘴一笑,蹲下身体,用没有拿垃圾袋的那只手的食指做出一个“过来过来”的手势。猫仔立刻放弃了晶体,兴高采烈地向他的手指爬去。到了即将碰到温乐源手指的地方,它又停了下来,用它天真的戒备看着那只会动的奇怪生物。温乐源又动了动指头,它立马扑了上来,用还无法自由缩进的尖利小爪抱住那个会动的东西,构不成半点威胁的小细牙在他的手指头上用力啃。
    它啃的力道实在是太痒了,死在看看它那么努力攻击的模样,温乐源忍不住大笑起来。
    然而乐极生悲,他只顾着欣赏猫崽子憨态可鞠的模样,却没有发现来自男孩房间门口处的强烈杀气。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一团白影向他飞窜过来的时候了。
    “喵--呜!”
    “啊呀我的娘喂!”
    “喵嗷呜呜--”
    “别再抓了!我又没对你小孩怎么样!救命啊!--”
    那只发动突然袭击的白色肥猫趴在温乐源的头顶上,照着他的脑门发疯地留下保护孩子的爱的证据。
    几分钟后,温乐源倒地断气,看来暂时无法复活了,母猫才跳下他的身体,戒慎地叼起仍然懵懂的小崽子,迅速跑回男孩的房间。
    男孩伸出头来看了温乐源一眼,回头。
    “……你实在是……出手太重了。”他说。
    房间里传出一片此起彼伏的喵嗷声,似乎在强烈声讨那个受害者。
    男孩叹了口气,关门回房,半个小时后,他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刚才的两个女孩跟在他的身后,一人提了他一只书包带子。
    公寓的门口丢着一只黑色的垃圾袋子,刚才那位可怜的受害者不见踪影。男孩想了想,上前把垃圾袋捡了起来。
    “不要吧!”两个女孩齐声抗议,“那家伙不是好人!”
    男孩淡淡地笑了一下:“如果他不是好人,刚才她就死定了。”
    “哦……”女孩们应的声很齐,但是表情颇不以为然。
  



    楼上的202房间,受害者又躺在他的床上品尝伤痛去了。
    “……我说你又是怎么回事……”温乐沣看着他那可怜的样子,无奈地问。
    “我恨沉默者!”温乐源痛苦地大吼。
    “沉默者不会随便就攻击人,而且……”温乐沣点点他血红道子纵横交错的脑门,“这种爪印怎么看也不像是他弄的……”
    如果是沉默者的话,岂止是小爪印而已,恐怕连脑浆都给你扒出来……不过这句话不能说,说了的话温乐源就更难从打击中站起来了。
    “当然不是他!是他指使他手下干的!”温乐源叫。
    “好了好了,”温乐沣拍拍他,“说不定他的手下爱上你了呢。”
    “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温乐源跳起来叫。
    温乐沣摸摸他的脑袋,就像在摸一只发怒的狗:“其实你就是不想倒垃圾是吧?不让你去了,以后我去,这总行了吧?”
    “我不是--”温乐源的表情显得怨怼万分,不知道是针对温乐沣的话还是他好像摸狗的动作。
    “不过……”温乐沣根本没听他说,转身走到窗前,看着和两个女孩一起消失在视线中的沉默者,“我很好奇,这一次的沉默者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都没关系,”温乐源兴趣缺缺地爬起来到浴室去照镜子,然后惨叫,“我英俊又有男人味的脸啊!该死的母猫!我和你誓不两立!”
    “不是你抓了它的小孩吗?”
    “是它小孩一定粘在我身边的!”
    “你长得太像强盗了。”温乐沣平淡地指出事实。
    温乐源在浴室中暴跳如雷。
    
    
    
    
    温乐沣说话算话,后来几次倒垃圾的行动果然没有再让温乐源进行,不过他也没有再遇见沉默者。
    就在他连倒五次都没有再碰见沉默者,准备考虑再恢复温乐源倒垃圾的义务时,却忽然发生了一点小事,让他还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某个晚上,他正准备出门倒垃圾的时候,发现102房间的门是开着的,里面的灯明晃晃地亮着。这样实在是太招蚊子了,他在倒垃圾的时候就在想这件事,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提醒一下那个房间的住客,即使他是沉默者,面对蚊子的时候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更何况现在这种季节的大花脚蚊子……
    他在犹豫中慢慢走上楼梯,刚上了三级又很快下来,走到了男孩的房间门口。
    刚站在门口,他就被里面的情景惊得呆了一下。
  



    他在犹豫中慢慢走上楼梯,刚上了三级又很快下来,走到了男孩的房间门口。
    虽然做好了准备,但是当站在102门前的时候,他还是被里面的景象惊得呆了一下。
    房间内,书桌上、电视机上、衣柜上、鞋架上、床上、椅子上--当然还有地板上,到处都是各种颜色、各类品种、大小各异的猫!
    这些猫都长得很漂亮,毛色光亮,眼神锐利,当发现他站在门口的时候,它们全部都竖起了耳朵,目光灼灼地看向他,几十双猫眼中透露出一种刻骨的敌视,令人后背发冷。
    被那种目光注视的感觉是很不好受的,即使对方是猫也一样。
    温乐沣很想后退,但是他并不了解猫科动物,不知道如果现在后退的话会不会引致猫群的攻击,但他也不能就这样一直与猫群对视,否则会被视为挑衅,同样会受到攻击。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猫群并没有与他长久对视,几秒钟后就移开了视线,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舔毛、洗脸、睡觉、打闹……
    温乐沣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心情看看房间里其他东西的情况。他四处巡看了一圈之后,终于确定沉默者不在这里,但为什么房门会开着呢?
    不管这次的沉默者是“什么”,他都至少应该很了解“人类”的规则了。像这种不管不顾就离开的行为,似乎不应该是他会做的事情。
    除非--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他尝试着缓缓往内行进。这里不是他能管的范围,但是这间房屋的主人是沉默者,对他来说,沉默者终究是很神秘的,他不想干涉沉默者的生活,但却忍不住好奇着沉默者看似神秘的外衣。
    屋内的猫群在他踏入第一步的时候又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依然是那种警戒的目光。但是并没有维持很久,等温乐沣眨了一下眼之后,那些猫又开始了自己的活动,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的入侵。
    温乐沣试探着走出了第二步、第三步……猫群没有再向他发出敌意的信息,看来是真的默许了。
    窗下的一只纸箱内发出嚓嚓嚓嚓的声音,像是有东西在用指甲使劲地刮箱底儿。温乐沣绕过三只混战的猫,又躲开一只打滚的猫的尾巴,走到纸箱处想看个究竟。
    原来纸箱中竟有六只花色各异的猫仔,以及一只正用舌头为其中一个小猫做清洁的母猫。他没有见过那只行凶的母猫,不过以温乐源形容的模样来看,应该就是它了。而箱子角落处正与另外一只小黄猫打架的灰色小猫,从它的颜色和活泼程度看来,应该就是导致温乐源受伤的罪魁祸首……
    不过……很奇怪。这一窝六只小猫,只有那只灰色的是耳朵折下的,其他小猫的耳朵都竖得直愣愣地,很是活泼。
    温乐沣试着缓缓伸出手去,并一边对母猫友善地微笑。母猫一直盯着他的手,但却没有跳起来威胁他的意思,就是那么看着,似乎很好奇他想干什么。
    他终于将手触到了小猫,托着它的四只爪子把它托了起来,小猫温柔地喵呜了一声。这只小猫由于耳朵是折下的缘故,小脑袋显得圆圆的,很可爱。但是它那对耳朵折得不太自然,应该不是天生的折耳,而更像是……他动了动小家伙的其中一只“折耳”,那只耳朵被他拨拉起来,又软软地耷拉下去,转个方向的话,可以看见它的耳背上有极为清晰的折断痕迹。
    这只小猫……不是天生的折耳猫,而是被人强行折成这个样子的!
    小猫对这个高度好像有点害怕,在他观察它的时候小爪子一直紧紧扒住他的手指,嗷呜嗷呜地叫。母猫看来有些不安,温乐沣立刻把小猫放回母猫身边,母猫用力地舔舔它,好像在确认它没有什么问题。舐犊情深,果然是世界上最温柔的风景,温乐沣忍不住微笑。
    窗外传来哒哒哒哒的急促跑步声,随即公寓大门被什么人狠狠撞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温乐沣慌忙跳起来,跑到门口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撞开门的人是沉默者,他浑身上下湿淋淋地滴着水,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小的、血肉模糊的东西,他白色的衣服和裤子上都是血,和他身上的水一起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板上。
    他没有看见温乐沣,撞门进来之后径直便冲向了阴老太太的房间,在他的房门上用拳头用力地砸。
    “老太太!老太太!救命!救命啊!老太太!开门!老太太!救命啊!……”他一边砸门一边哭,眼泪顺着面颊滴落到怀中那一团东西上,像是快要烧了起来。
    他敲门的力道极强,几拳下去门板就发出了喀拉喀拉的声音,眼见就要裂开了。
    温乐沣上去拉住他,对他叫道:“别敲了!姨婆她今天有事没在家!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和我说?--喂!不要敲了!”
    温乐沣把他扳开,他又扑了上去,再扳开,又扑上去……如此循环了几次之后,他骤然一挥手臂,温乐沣只觉得胸口一闷,强大的风压向他强推过来,他的身体倒飞出去,咚地一声撞上了身后的什么东西。
    咦?不疼。难道--
    他爬起来回头一看,温乐源正被夹在他和墙壁之间,一边口吐白沫一边翻白眼。
    “哥!”
    “臭小子……”温乐源缓过一口气来,骂,“你他妈的什么时候变这么重的……”
    “……从我成年开始。”温乐沣用力把他拽起来,“你甭管那么多了,先看看沉默者怎么回事!”
    沉默者左面的头发落下来,遮住了他的一只眼睛,没有被遮住的另外一只发出了幽暗的蓝光,瞳仁变得狭长,眼瞳的花纹就像是……
    温乐源和温乐沣忽地眼前一花,同时感觉到腹部骤然的压力痛楚,两人大叫一声,轰然后退,先后撞上了身后的墙壁。
    他是怎么出手的……兄弟二人同时痛苦地想。沉默者的左手一直抱着那个血肉模糊的东西,只有一只右手可用的他,是用什么方法同时攻击他们两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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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7:36:50 | 显示全部楼层
两人还没能想出其中的缘故,眼前便一花,沉默者的身影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了,下一刻,他已跃至他二人面前,右手置于温乐源额顶似欲前推。如果这一下被他推中,温乐源不死也必然重伤!
  然而刚才沉默者的一击让兄弟二人全身的运动神经都麻痹了,歪斜靠坐在地上的他们连抬手的力量都没有,更何况反抗?
  眼看温乐源就要被一击爆头,温乐沣心中大急。
  “哥!”
  没有办法了……只有……他勉强将力量往左手猛贯下推,魂魄乍然脱出,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默者的手臂一推,沉默者的能量轰地打到了墙上,墙壁被砸出了一个大坑,兄弟二人的身体被劲风呼一声吹倒。温乐源总算能动了,一把抓住温乐沣的身体连滚带爬地逃到了大门口,回身对沉默者怒喝。
  “你是沉默者!所以我们尊敬你!”他吼的声音很大,却没有底气——任何人在力量如此之强的对手面前都会没底气的,“但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又没惹你!”
  沉默者没有回答,他身上的力量又再度聚集了起来,似乎想对他们再来一次。温乐源暗暗叫苦,一边琢磨着哪个逃生路线才能躲过这位莫名其妙的催命鬼,一边努力想沉默者是不是该有什么弱点……
  黑色光轮笼罩了沉默者的整个右臂,看来他不打死他们是绝对不会罢休的。无路可逃的温乐源把温乐沣的身体推到了身后,自己闭上眼睛仰着脸等死。温乐沣的魂魄落在温乐源的身前,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挡住沉默者这沉重的一击。
  然而就在此时,两条影子从门外嗖地越过温家兄弟二人的头顶窜入,隔在了他们与沉默者之间。
  “喵——嗷!”
  “喵——呜!”
  那是两只不大的半成年猫,一只棕色,一只黑色,冲着沉默者凶相毕露地嘶叫。沉默者全身的杀气在看到它们的时候立时消散了许多。
  “……你们来干什么?”
  棕色的猫开口道:“是婆婆让我们来的,她说你最近不够稳定,果然如此!”
  “用不着你们管我!”沉默者沉声道。
  “用不用我们,你自己知道。”黑色的猫转回头来看着温家兄弟道,“他伤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现在没事了,你们回去吧。”
  回……回去?!把人打了一顿(差点打死),现在一句对不起就让他们乖乖滚回家去!?温乐源的火又冒上来了。
  “这算什么事儿!我们又不是你们的撒气桶!用完就可以说声拜拜你们滚吧!我要求你们把事情说清楚!”
  黑猫唰地直立起前爪,转眼间化作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指着温乐源大骂:“我给你说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算什么东西!配跟我们追究这种事情吗!”
  她就是那天号称要“接沉默者上学”的两个女孩之一,其中一个是她的话,那么另外一个……应该就是那只棕色的猫了。
  “原来是你!”温乐源挽袖子回骂:“不要以为你成精就怎么着了!我们尊敬沉默者可不怕你!”
  “你活腻了!”
  “想杀我吗!来呀!老子在这儿等你杀!”
  那边厢吵得天昏地暗,温乐沣只作没听见,回到自己的身体后,稍微活动几下便向仍抱着那东西坐在地上的沉默者走了过去。
  棕色的猫拦在他的面前,他笑一笑,向她伸出一只手。
  “不放心的话,上来。”
  它犹豫一下,跳上他的手,顺着胳膊爬上去,在他的肩头蹲据了下来。
  沉默者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他看看自己血迹斑斑的手,露出想哭又哭不出来的哀恸神情,轻轻地、轻轻地将它覆盖在怀中血肉模糊的东西上,微张的嘴唇微微颤抖。
  温乐沣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左手缓缓地伸向他怀里的东西。沉默者猛然抬头,目光凌厉而凶暴。
  温乐沣努力地向他露出“我决不伤害它”的表情,直到他目光中的杀意逐渐减退,这才小心翼翼地触摸到了他想摸的东西。
  那是一只杂色的猫,全身湿漉漉地,小小的身躯非常冰冷,明显已经死了。但是它的身体还没有来得及僵硬,看来死的时间还不长。
  他伸出双手想将猫尸从沉默者手中托起,沉默者蓦地张开嘴,露出一口细白的獠牙恶狠狠地向他“哈——”了一声,那模样看来就和一只被激怒的猫没有两样。
  “放开它,”温乐沣尽量放柔声音,道,“难道你想把它的骨头也抱断吗?”
  沉默者狭长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些,凶狠的表情逐渐淡化,低下头,紧咬着牙,像在极力忍耐着不要让眼泪掉下来。
  还是个小孩哪……温乐沣在心中叹了一声,从他缓缓松弛的手中托起了猫尸。
  它死得很惨,后退、尾巴和小半个下身已经被压成扁平,本应炯炯的眼神失去了光彩而微微张着,舌头伸在外面,像要够什么却够不到的样子。
  虽然已经想到有可能是很重的伤害,否则沉默者不会如此愤怒,但他没有想到居然会如此凄惨!他愣愣地托着那具小小的尸体,不禁心中一酸。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攻击我们的,对不对?”
  如果是他的话,也同样会如此发狂的。
  沉默者抱住了脑袋,低低地啜泣起来。
  “不要装得好像……都知道一样……”他压抑着低泣,狠狠地道,“你们懂什么!知道他受了多大的罪吗!知道他怎么死的吗!别在那儿假慈悲了!别在那儿……别在那儿……”
  
  
  
  在人类眼中,那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事件。护城河的桥上,一只猫被压断了小半个下身,趴在路中央奄奄一息地哀叫着。围观者有很多,汽车司机也下来了,气哼哼地猛踢了已然重伤的它一脚。
  “妈的!真晦气!”
  旁人七嘴八舌地谴责他:“你怎么能踢它!”
  “就是呀!看这儿本来就都是血了!还踢!”
  “看把公共场所弄这么脏!”
  “太不文明了!”
  “还不快把它拿到垃圾堆扔掉!”
  大家都很干净,都很爱护市容,可是没有人听见,巨人脚下那小小生命的哀鸣。
  司机终究是无赖,没有以文明的标准把猫扔进垃圾堆便开着车扬长而去,人们一边用语言严正地鞭挞着他,一边慢慢散去,留下那一滩血和半只猫,等待环卫工人的处理。
  它微微张开眼睛,发出嘶哑的喵呜声,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睡,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越来越渴。它想喝水,护城河的水声就在不远的地方,可是它触不到,它只能听着水的声音,人群繁忙穿梭的步伐,等待自己最后的生命慢慢逝去。
  
  
  
  
  
  “你们不是总说自己是万物之灵吗?你们不是总标榜着万物平等吗?为什么一个人受伤有千百人来救,一只猫受伤就该这么活活等死!”
  他双手有聚起了强劲的气,棕色的猫跳下温乐沣的肩头化作棕色头发的女孩,和黑色头发的女孩同时扑来,一边一个扣住他的双手,轰地一声,沉默者的双手手腕俱皆没入墙壁中,在墙上留下了两个大洞。
  “冷静点!那不是这两个人的错!”
  “不是他们的错!”沉默者嘶吼,“那我们又有什么错!他又有什么错!为什么没有人救他!为什么连一个愿意帮帮他的人都没有!”他拼力挣了挣,却挣不开那两个看来十分柔弱的女孩,“你们可以为了一只猫身上‘可能’带有的病毒,就把我们全市的同类统统打死!我们又犯了什么错?不是我们爱接近你们!不是我们喜欢在城市生活!是你们把我们带到城市里!消去我们的野性!拔掉我们的指甲!除掉我们的戒心!让我们失去独自生活的能力!然后一句‘你们太影响市容与文明的世界不符’就‘人道’地把我们都杀光!这也都是我们的错吗!啊?你们倒是说句话来反驳我啊!”
  双手被制,他一脚踢了上去,正中温乐沣的胸口。温乐沣的身体被踢得倏然滑退几步,仰面倒在地上。也许是沉默者已经发泄了大部分


  双手被制,他一脚踢了上去,正中温乐沣的胸口。温乐沣的身体被踢得倏然滑退几步,仰面倒在地上。也许是沉默者已经发泄了大部分怒气的缘故,这一脚踢得并不重,但他却觉得胸口有些隐痛,就像想吐血却吐不出来的那种痛苦的疼痛。
  温乐源赶来扶起他,一张粗旷的脸上满是愤怒的神情,但却没有向沉默者发难,只是按在弟弟胸口道:“没事吧?有没有断?”
  温乐沣摇了摇头。
  “你恨我们全体……我无话可说……但是……”他深呼了一口气,慢慢地道,“希望你明白,不是所有的人都那么混蛋,总有好人的……”
  沉默者嘲讽地冷哼了一声,甩开两个女孩,一只手掀开落在左眼上的头发,冷笑:“好人,好人哪!”
  温乐源和温乐沣忍不住震了一下。
  沉默者的左眼已经没有了,原本该是左眼的地方有一个深黑色的大洞,他的额头有一个小小的血洞,丝丝血迹小心地往外攀爬。
  “也有人,曾经很宠爱我,”他咬牙道,“可是那是因为他高兴,只要他高兴他就能把我宠上天去!可是后来呢?……当他对我没有兴趣的时候,我就是这种下场!”
  你们对自己以外的生物的爱总是有条件的限制,而天生的不平等却让我们对这一切无法抗争而只有承受,无论是爱也好,是伤害也好。当你爱的时候我们就是天使,等你不爱的时候我们就是恶魔,被你们虐待,被你们随意丢弃,我们在你们关闭的门外哀哀呼号,却只能得到你们冷冷的白眼。
  那是我们的错吗?
  是我们自己不思进取吗?
  让我们失去进取的能力的是谁?
  是谁又把我们丢入了我们无以生存的世界去?
  你们要负责!
  你们所有的“人”都要负责!
  温乐沣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回答这千万之众的小小生命所发出的质问,如果可以,他不想再接触沉默者那可怕的眼神。
  他觉得很心虚,很羞愧,无言以对。
  沉默者哼了一声站起来,道:“知道你们为什么必须尊敬所有的沉默者吗?”
  温乐沣和温乐源默然。原因不是不知道,但是……
  “因为我们放弃了自己的族群而成为人类,那是对你们来说……无法想象的屈辱!”
  他走到温乐沣面前,弯腰夺过那具小小的尸体,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房间。两个女孩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温乐沣捂着胸口,那里的隐痛似乎愈加明显了。
  “没事吧?”温乐源见他这个样子,不由紧张地问。
  “……没事。”
   




沉默者的态度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而变得更加恶劣,当然也没有变好,只是比以前更冷漠了些。
  那天晚上他额头和眼睛上的伤,等第二天温乐沣他们再遇见他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原本是伤口的地方完整无缺,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似的。
  --那是它“死”之前的伤痕吧,所以在他“依然做为沉默者”的时候,伤痕便消失了。
  阴老太太最近每天都出去,温家兄弟想找她问个事也很难,连吃饭都找不到人影,他们二人不得不又开始强咽温乐沣那奇臭无比的手艺。
  前一次连吃了几天的面条,温乐源现在是看到面条就头疼,一筷子面咽下去,那表情就好像吃到了毒药一样。
  “我现在看到长条的东西就恶心……”温乐源愁眉不展地看着自己碗里白森森的面说。
  说实话温乐沣也不想吃了,但是除了这个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而且他们的工作是有则有,无则几个月都没一个客户,要现在就奢侈一下的话,到时候连面都吃不起了怎么办?
  “那你想怎么样?”饭难吃,心情就不好,温乐沣很不高兴地反问他。
  “其实咱们的存款还够咱们吃一个月的火锅……”
  “那是战略储备,别妄想了。”
  “可是……”
  两人正说话时,内套间传来喵喵嗷嗷的声音,就像有一只猫跳进来了一样。
  “啊!厨房还有肉!不会让猫吃了吧!”温乐源跳起来三两步跑到厨房,奇怪的是,一目了然的小小厨房中什么也没有。
  温乐沣也进了厨房,同样没有找到什么东西,不过他并没有局限于房间内部,而是拉开了其中一个毛玻璃的小窗户,指着窗外道:“别找了,它在这儿呢。”
  温乐源一扭头,吓了一跳。
  一只皮毛油光水滑的肥胖黑猫立着前爪扒在他们的纱窗上,正瞪着溜圆的眼睛往里看呢。
  “喵嗷呜~”
  另外一边的小窗没有关,它的声音从双层玻璃的缝隙中子小窗而入,当然会被听成是在这房间里叫的……
  温乐沣拉开纱窗,黑猫前爪落地弓起身体,冲他又是喵喵嗷嗷地叫了一通,不过很可惜,他一句没听懂。
  “哥,它好像想和我们说什么。”
  温乐源看着黑猫那肥硕的身体,神情严肃地托着下巴,好像在想什么重要的问题。
  “怎么了?你听懂了?”不是吧,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温乐源还有这门本事?
  温乐源想了好几分钟,忽然一拍大腿:“啊!我想起来了!它就是那天晚上和我吵架的猫!”
  温乐沣倒地不起。黑猫大怒,连背上的毛也竖了起来,对着他嗷嗷嗷嗷地猛叫。
  “你叫也没用!”温乐源神气地说,“谁也不会接受你的申诉的!回家去吧!”
  “喵嗷嗷嗷嗷嗷——”
  “……我认为,它绝对不是来申诉你踩它的那一脚的。”
  “那是为什么?”温乐源惊讶地反问。
  “……”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睚眦必报吗……
  黑猫显得很烦躁,在窗台上踱来踱去,不断嗷呜嗷呜叫,奈何温乐源兄弟根本不懂猫语,只能傻傻地看着它在那儿转,就是不明白它想干什么。
  “你干吗不去找沉默者?”
  黑猫厉叫两声算是回答。
  “也许它找不到沉默者。”
  见怎样也无法与他们沟通,黑猫更凌厉地叫了几声,竖起尾巴,转身,无声无息地跳到公寓外法国梧桐的枝干上,回头“喵呜”叫了一声。
  “它什么意思?”
  “也许它的意思是,让我们跟着它走。”
  



  黑猫展开身体,又腾地跳到了一楼窗户上方的狭窄平台上,随即跳下窗户,往巷外跑去。
  温乐沣一条腿踏上了窗台,温乐源拽住了他的领子:“你干什么!”
  “快点追它!否则来不及了!”
  “可这是……二楼!”
  “才二楼!”
  话未说完,温乐沣已经跳出窗口,轻盈地落在了地面上。温乐源手上,温乐沣的身体瘫软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连身体一起跳下去嘞。”
  温家兄弟一前一后地跟着黑猫接连跑过几道街口,黑猫就在他们前方不远的地方狂奔。街上的车太多了,它的身体几次与飞驰而过的车轮惊险擦过,就是差了几公分就有可能被压成那天晚上的猫一样。兄弟二人几次都忍不住替它心惊胆颤,觉得再这么来几次他们的心脏肯定就要出问题了。
  “它是想死是不是!”温乐源气愤地说,“怎么能这么乱跑!”
  “也许它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温乐沣边跑边回答。
  “它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温乐源很不爽。温乐沣没带身体,可是他带了!跑了这么远,他简直喘得要命,前面那两个(猫+魂魄)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真让人愤慨!
  又穿过一个繁忙的街口,黑猫钻入了一条步行街中,温家兄弟也紧跟了过去。
  步行街的人太多,他们几次都失去了黑猫的小身影,不过每当他们停下来的时候,猫又会从不知何处钻出来,出现在他们视线范围之内。
  黑猫跑了很久,终于在一家首饰店前的台阶上停了下来,一边呼哧呼哧地喘气,一边不时地舔舔自己的后爪。
  “它……不会是想让我们给它买首饰吧?”温乐源和黑猫一样呼哧呼哧地喘气,瞪着眼睛说。
  温乐沣没理他,左右看看,在台阶的另外一边蹲了下来。
  “哥,你看这里。”
  温乐源过去,伸头一看,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在台阶下的一个小小凹巢中,挤挤挨挨地藏着三只肮脏的狸花幼猫,它们加起来还没有温乐源的手掌大,眼睛也没有睁开,看来刚出生还没有几天。
  “这么小……母猫?母猫呢?”
  正常情况下,母猫决不会离开这么小的幼猫太远,难道是……温乐沣的目光划过继续舔着自己后爪的黑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么肥的猫,只有可能是被人做过绝育的太监,而且看来它与小猫并不太亲,应该不会是小猫的母亲。
  他伸出手,将那三只已经叫声微弱的幼猫掏出来捧在手心里。
  “你打算养它们?”温乐源问。
  “你反对?”温乐沣用“你是禽兽”的目光鄙视地看他。
  “……我哪儿敢……”
  见他们已经救起幼猫,黑猫嗷嗷呜呜地咕噜了几声,只用三条腿一蹦一蹦地准备离开。
  温乐源这才发现它左边的后爪翘得高高地,爪垫裂开了一道血口子,刚才带领他们之前这只爪子应该还没有什么问题,这么说应该是刚才在街上狂奔时被什么东西划破的。
  “喂!你不去我们家吗?再这么下去,你后腿可就不能用了。”
  黑猫充耳不闻,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跳。被刻意蔑视的温乐源愤怒了,一步跨上去拎着它的顶花皮给提溜了起来。
  “好了,跟我上医院去。”
  “喵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被激怒的黑猫死命挥舞着爪子--不过它也就只能空挥而已,根本够不到温乐源的手,硬是被他这么一路拎走了。
  兄弟二人先将小猫和那只黑猫弄进了附近的兽医院。检查结果表明,小猫们的营养还不算太差,表明它们母亲离开的时间不是很长,不过最近天比较凉,没有母猫,它们有些受凉,所以才会显得比较衰弱,只要进行适当的保暖就没有问题。
  小猫是没问题了,问题是那只黑猫。它精力太过旺盛了,从一看到医生就开始又惨叫又抓挠,在兽医院里上窜下跳宁死不上药。兽医加助手再加温乐源三个男人在诊室内和它一起上窜下跳、团结协作、围追堵截才好不容易按住它,给它的爪子做了处理,又打了一针。在他们料理它的期间,它那尖利的叫声又刺耳又恐怖,如果不知情的从外面听来,八成还以为他们是专程来杀猫的……
  听从医生的劝告,二人在宠物商店买了一些幼猫们的必须用品才回家,一路上,小猫们的情况不算很差,不过后腿被包得层层叠叠,脖子上又套了个伊丽莎白圈的黑猫显得非常非常不爽,前爪挂在温乐源的衣服上,一脸受害者的悲愤表情。
  不过温乐源显得很高兴——因为他终于报仇了。
  二人四猫慢慢地走回绿荫公寓去,街上人来人往地很热闹,黑猫不爽归不爽,倒是没太闹,就是爪子紧紧勾着温乐源的衣服不松。
  一辆被遮雨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卡车从他们身边轰然穿过,黑猫扭头看了一眼,忽然开始大力挣扎起来,温乐源要用很大的力气才制得住它。
  “喵呜!喵嗷嗷呜!嗷呜呜呜!……”它的声音就好像在说什么,可惜温乐源他们无论如何也听不懂。
  “这是怎么回事?”温乐源一边抵抗它的爪子一边问,“它就好像发疯了一样……喂!不要再抓了!”
  黑猫持续尖叫着,温乐沣的目光追随着那辆消失在视野中的卡车,疑惑地皱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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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7:37:10 | 显示全部楼层
  正如兽医所说,这几个小家伙算是体质很不错。当他们给那三只喂完奶粉,安置在箱子里之后,三个小东西就开始闭着眼睛在垫子里爬了。
  “很健康。”
  “的确是,很健康。”
  “喵,喵呜呜--”
  伸着头往箱子里看的两个人,同时向扒着箱子也往里探头的黑猫看过去。那个防止它舔舐后腿的伊丽莎白圈很妨碍行动,再加上只有一只脚可以支撑,所以它扒在箱子边缘没多久,就直挺挺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你现在可是残疾‘人’,”温乐源幸灾乐祸地按它的脑袋,“一时半会儿别想好!嘿嘿……”
  黑猫一口咬住了他的指头,温乐源高声惨叫。
  “……活该。”温乐沣摇头。
  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温乐沣一边应,一边爬起来去开门。
  来访者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看着对方棕黄色的眼睛,他一时间竟有些傻了。
  “沉……沉……沉……?”还从没见过沉默者愿意主动和人类打交道的……
  “真对不起,冒昧打扰。”沉默者的声音很柔和,比起那天晚上的狠厉简直判若两人。
  “啊……啊,哦,没关系没关系,不打扰!”温乐沣慌忙错开身体让他进来。
  沉默者脱掉鞋,赤脚往屋内的那只箱子走去。温乐源仍然在与黑猫进行殊死搏斗,没功夫和他打招呼。
  箱子里的幼猫无忧无虑地四处爬着,忽然一座山一样的手隔挡在了其中一个的面前,它嗅一嗅,伸展短腿颤巍巍地爬了上去。
  沉默者托起它,让它的小身体与自己的嘴唇相贴,幼猫发出吱唔唔唔的声音,不安地动来动去。
  “我们还没给它们除跳蚤呢,今晚他八成得被跳蚤咬死……”温乐源小声说。
  “喵呜呜呜呜……”黑猫好像很明白似地回应他。
  “你明白我在说啥?”温乐源讶然。
  黑猫的回应是五道血红的爪印。
  一人一猫再次开战。
  



  “你们是在哪里发现它们的?“他问。
  “步行街那里。”温乐沣回答。
  幼猫肉又被放回垫子上,团儿似的身体又开始伸着脖子到处爬。
  “最近,我们的同类都有很多都在这一带失踪了。”
  黑猫正给温乐源毁容的爪子忽然停了下来。
  “累计大概有好几百个,现在投诉说他们亲属和邻居不见的同胞每天都会有十几个。可是我对他们可能所在的地方都完全没有感应,最近派出两名使者去查探,结果也没有回来。”
  使者……温乐沣和温乐源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两个小姑娘的面容。
  “这几个小孩的母亲应该也是由于同样的原因而失踪的,但是他们实在太小了,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知道吗?”
  温家兄弟摇摇头--不过很快又点点头,温乐源把黑猫举到他面前道:“是它给我们通风报信我们才知道那三个小东西的事儿。你问它说不定能有点线索。”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沉默者看了它一会儿,抬头道:“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温乐源忘了所谓“尊敬”的碴儿,叫道,“这是你的同类啊!猫啊!认不出来吗?”
  沉默者皱起了眉头:“不要胡说。它才不是我的同类。”
  温乐源左瞅瞅,右瞅瞅,忙把猫脖子上的伊丽莎白圈拿下来,推到他面前:“你看!的确是你的同类吧?”
  “不要开玩笑了!”沉默者生气地按着黑猫的鼻子把它推开,“它说的话我根本听不懂!怎么可能是我的同类!”
  温乐源和温乐沣都呆了一下。
  “那……那你不是因为它的关系才到我们房间来的吗?”
  “我是感觉这里有幼猫才上来的。”
  “……”
  沉默者是猫又不是猫,他判定自己同类的方法当然和人类不同,既然他说这只黑猫不是猫,那么它就必定不是猫。
  可是……如果它不是猫,那又是什么东西?会爬树的狗吗?
  “可是那天晚上--”温乐源指手画脚地道,“你不是还说我和‘猫’吵架怎么着了?现在又忽然不认了是怎么回事!”
  “是吗?”沉默者看了看那个坐在地板上,抬起头用圆圆的猫眼与他对视的“非猫”,道,“那就肯定不是‘同一个’了。”
  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沉默者很快告辞离去。
  温乐源给撕扯自己后腿绷带的黑猫又戴上伊丽莎白圈,把它举到眼前。
  “不是猫?那你是啥?连沉默者都听不懂你的话,难道你还会是个外国猫?”
  “不是吧,”温乐沣又拿着眼药水瓶子给小猫喂奶,说道,“沉默者的语言只有种族界限,不该有地域界限才对。”
  “我们不是也听不懂意大利语?”
  “你又不是沉默者!”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现在争论这个没有什么意义。既然沉默者听不懂它的话,那么他们也就无从了解它“似乎知道的某些情报”了。到底小猫们的母亲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附近会有这么多猫失踪?他们当然也和沉默者一样,没有丝毫的线索。
  黑猫的后爪包得很厚,不过伤得不是太严重,几天后,它脖子上的项圈和后腿的绷带就可以去掉了。小猫们也长得不错,才过了几天的时间而已,温乐沣就把它们喂成了球状。
  沉默者偶尔会到他们的房间,与其说是做客,不如说审查小猫的情况,而且看来对于结果是基本满意的。不过他依然不认为那只黑猫是他的同类,每当黑猫想要接近他的时候,他就按着它的鼻子把它推到一边去。
  根据沉默者的说法,他的两名使者依然没有下落,而这附近的猫也依然在继续失踪,失踪的投诉以每天几起甚至几十起不等,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只猫知道那些失踪的同胞都到哪儿去了,这对于在这城市之中拥有百万之众的猫来说,确是一件太不寻常的事情。
  沉默者似乎是越来越无法忍受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有几次他在温乐源他们房间里的时候,刚听到一点些微的动静就猛地从窗户跳了出去,也不管街上人类的尖叫和惊讶的眼神,一口气跑出很远,很久很久以后才慢慢地走回来,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破得不成样子。
  “我总觉得,沉默者知道一部分的事情。”温乐源躺倒在地板上,黑猫端正地坐在他的胸口,盯着窗外唧唧喳喳的鸟流口水。
  “什么叫知道一部分的事情?”幼猫早已睁开了眼睛,不过身子当然还是圆滚滚地,从这边滚到那边,从那边滚到这边,温乐沣弹它们的大脑袋一下,它们喵咦咦咦地显得很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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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7:37:2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总觉得,沉默者知道一部分的事情。”温乐源躺倒在地板上,黑猫端正地坐在他的胸口,盯着窗外唧唧喳喳的鸟流口水。
  “什么叫知道一部分的事情?”幼猫早已睁开了眼睛,不过身子当然还是圆滚滚地,从这边滚到那边,从那边滚到这边,温乐沣弹它们的大脑袋一下,它们喵咦咦咦地显得很不高兴。
  “你难道没发现?”
  “发现什么?”
  “他每次跳出去……都是因为外面有卡车的声音。”
  “卡车……”温乐沣皱眉,“卡车怎么了?”
  “一次是因为卡车,无所谓;两次是因为卡车,算巧合;可是三次四次十次八次都是因为卡车,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要这么说来,事情的确有些蹊跷。卡车和失踪的猫能有什么关系?总不可能所有的猫都在……
  温乐沣忽然坐直了身体,温乐源也呼地坐了起来,他胸口上的黑猫喵呜一声跳到了一边。
  卡车里——是猫!
  温乐源一把揪过了黑猫的顶花皮,把它拎到自己眼前:“你那天不是还对着一辆卡车叫吗!是不是因为你发现了什么!喂!说话!”
  他拎着黑猫死命晃,黑猫的小身体在他的手中悠来荡去,大约是很不舒服,伸爪气愤地给了他一下,温乐源抱着手腕惨叫。
  “……你就不能不要干这种傻事……”
  “我跟你誓不两立!”温乐源叫嚣。
  黑猫悠闲地踱到温乐沣面前,温乐沣摸了摸它的脑袋,它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既然沉默者说你不是猫,你就一定不是猫。”温乐沣挠挠它的脖子,发现它竟睁开了一只眼睛,瞳孔中发出晶亮的光,“而且,我总觉得你能听懂我们的话,对不对?”
  黑猫呼噜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我只要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老老实实回答我。”
  黑猫的两只眼睛都睁开了,然而那种愈加晶亮的光芒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会儿便又变得好像一只普通的猫一样。
  “第一,那天你对着那辆卡车叫,是不是因为那上面有猫?”
  “喵——呜。”黑猫回答。
  “有多少?”
  黑猫沉默了。
  温乐源爬过来揪它的耳朵:“快回答!否则严刑伺候!”
  黑猫转头在他的手掌上咬了一口,温乐源大叫。
  “哥你能不能到一边去!别在这儿打扰我们!”温乐沣恼火地说。
  温乐源做出晴天霹雳的表情,伤心地躺到了角落里:“原来你嫌弃我了……它已经代替我的位置了……这里已经不是我可以呆的地方了……我被伤透心了……”
  “……”温乐沣真想在他的脊梁骨上踩两下……
  把温乐源当成隐形人,他继续问道:“刚才的问题你不回答,是不是因为上面的猫很多?”
  “喵呜。”
  “你知不知道那辆卡车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喵呜,喵呜,喵呜。”黑猫摆摆头,又摆摆尾巴,在原地转圈,然后将尾巴盘坐下来。
  “你也没有找到,是吗?”
  “喵呜……”黑猫的模样显得有些沮丧。
  “最后一个问题……你接近我们,就是为了那些被抓走的猫,对不对?”
  黑猫这次没有特别的回应,只是歪了一下头,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奇怪?”这算什么反应?到底是还是不是?
  黑猫没有再回答他的问话,竖起尾巴一摇三晃地向温乐源扭过去。
  温乐沣看着它的背影,心中的疑团愈来愈深。
  
  
  
  深夜,202房间。
  温乐沣在自己的床上裹紧毛毯缩成一团,温乐源四仰八叉地躺着打呼噜,一条腿压在旁边床上的温乐沣腰部,看来睡得很舒服。黑猫偎在温乐源的脖子和枕头形成的小窝里,睡得和温乐源他们一样香。
  突然,黑猫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一双猫眼闪烁着闪亮的光芒。
  它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睡得舒服的小巢,看看仍然睡得雷声大震的温家兄弟,走到窗户下面,无声无息地爬旁边的矮桌,然后轻巧地跳上窗台。
  温乐源忽然大声咕哝了一句什么,黑猫身体一缩,好像被吓了一跳。不过温乐源并没有要醒的样子,一转身又睡了过去。
  黑猫等了一会儿,才又调转了屁股,开始悄悄抠抓纱窗。这栋绿荫公寓所有房间的纱窗都是是非固定,可以左右推拉的那种,它的爪子在纱窗的边缘抓了半天,终于抓到了空隙,一点一点地将它拉开了一条可容它的身体自由出入的空间。
  它从空隙中钻了出去,砰地跳上了窗外的树,跳上一楼窗户的狭窄平台,又跳到了地上,往巷外跑去。
  温乐沣和温乐源站在窗口看着它离去,温乐源挠了挠一头乱发的后脑勺。
  “你怎么知道它每天晚上都出去的?”
  “每天晚上窗台上都有泥爪印,想一想就该知道了。”
  “那现在怎么办?”
  “那就追吧。”
  “追!?你不是说真的吧!它已经跑那么远——”
  “那就快点!”
  温乐沣的魂魄呼地便飞了出去,他所行进的轨迹在空中划出一道白线,不远不近地飘浮在努力奔跑的黑猫身后。
  温乐源抱住温乐沣倒下的身体,气得破口大骂:“你倒是好啊!每次把身体一丢就跑了!下次看没我帮你处理怎么办!还不让冤魂把你躯壳占了!”他边骂边翻箱倒柜地找符咒,“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弟弟!自己飞得快就算了!知道我用控制物体漂浮的能力让自己飞行有多累吗!我又不像你能随便离开身体……他妈的!符咒哪儿去了!厨房的……对了,上次……”
  黑猫肥胖的身体在街道上飞奔,速度非常惊人……惊人是惊人,可惜它实在太胖了,跑了几个街口就趴在地上开始呼哧呼哧地喘气,尾巴和耳朵都垂了下来,看得出真的被累得够戗。
  一辆夜行的出租车携带着废气的臭味向黑猫驰来,它忽地竖起了耳朵,趁汽车从它身边经过的时候紧跑几步,猛地挂在了汽车的后面。
  “它还真是会想办法……”
  汽车一路前进,黑猫卷着尾巴死死扒住唯一能让它落爪的后牌照,时不时地轻轻喵呜一声,大约在抱怨那里不好落脚。汽车行进到城东郊,它轻盈地跳了下来,窜过几条街道,往一条小巷子里钻去。
  温乐沣一路紧跟,目光不曾稍离它奔跑中摇晃的粗大尾巴。一条影子从视野中一闪而逝,温乐沣惊觉,四处看去,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黑猫停在了一个油漆掉得斑斑驳驳的铁门栏前,从花雕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那个铁门大概勉强能同时进两辆普通的三轮车的样子,里面的院子倒是挺大,有几个普通的平房,院子里有两堆正方形的什么东西,用雨布盖着,像是怕被雨淋湿了。而院子的东南角有一堆黑糊糊的东西堆放在那里,天色太暗,他也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后方骤然撞来,毫无防备的温乐沣几乎被撞散了魂魄。待他收拾形神之后,发现已经有一个穿白色衣服的人站在了院子中央,在黑猫的身后静静地看着那两堆正方形的东西。
  那身影是——
  沉默者!
  温乐沣一阵眩晕,几乎掉下去。身后有人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
  “现在可是关键时刻,可不能掉下去。”温乐源在他耳边低声说。
  黑猫的耳朵前后转了转,猛然回头,发现了自己身后的不速之客,居然嗖地一下跳了几乎有半米高,看来是被吓到了。它退了几步,露出一副凶相毕露的表情,四爪放低,胸腹部几乎贴在地面上,背上和尾巴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尾巴僵直地竖了老高。
  “咦嗷呜——咦嗷——呜——”
  它那种腔调就像是在说“快走开,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似的,高亢的声音直刺人耳膜。
  沉默者往前走了一步。黑猫紧张地四爪紧紧扒着地面,像要怕得后退,又不得不与沉默者对峙。
  


  那个正方形的物体,是由几百只小笼子组合而成的。而几百只小笼子里,每一个都满满地装着好几只猫!
  它们都是活的。
  都是活的。
  但为什么这么安静?
  它们都躺在笼子里,极少有哪一个能动一下。离沉默者最近的笼中,一只很老的猫睁开了眼睛,但那双眼睛里没有光华,只是死气沉沉的一片。
  它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是谁,当然也无法向他控诉。它只是张开眼睛看这个亏欠了它的世界一眼——最后一眼,之后,溘然逝去。
  老猫身边的另一只猫舔了舔自己身边的难友,发现它已经逐渐冰冷,再也不可能回应自己,喉咙中发出了痛苦的低声呜咽。
  沉默者的手指伸入了笼子,抚摸着死去的老猫,它身边的猫看了看那根手指,用舌头舔了一下。
  电光火石的无数影像在沉默者脑海一闪而过,他愣了一下,抽回手指,转头看向东南角的那堆废弃物。他又迈开步伐,缓缓地向那里走过去。
  温乐源拉了温乐沣一下,两人迅速地降落了下来,挡在他面前。
  “你已经看到最重要的内容了,别再刺激你自己,快回去!”
  “你们滚开。”他冷冷地说。
  “听我们的,别再过去了,你最近本来就不稳定……”
  “滚开……”沉默者的眼睛睁大,睁大,再睁大……那双棕黄色的眼睛几乎占了他的脸的三分之一,“听到没有……”
  温乐源和温乐沣同时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手心中蓄力待发。他们的力量不如他,没错,但是要阻挡他还是有可能的。
  可惜……他们猜错了。
  几乎是下一瞬间,他们面前的人就消失了,随即后腰部仿佛被人用大锤猛击,两人大叫一声,向前扑倒在地。
  沉默者的步伐依然是缓慢的,他终于走到了那堆东西旁边,低着头看着它们。
  那一堆如同小山一样的东西,是猫的尸体。
  大的、小的、老的、幼的,猫的尸体。
  有的没了头,有的破了肚子,有的眼睛被挖出来,有的没有爪子,有的……什么都没有,那是四分五裂的、看不出什么东西的尸体。
  唯一相同的,是它们都被剥了皮,光裸裸地堆在那里。那情景看起来有点可笑,就像一堆没有穿衣服的……人的尸体!
  “在我知道……他们失踪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是凶多吉少……可是我还是抱着一点幻想,也许这些人是捉了他们去卖……不过看来我猜对了,他们的确被捉来卖,可惜不是完整地卖,而是拆开来……”
  他转身,指着那一排平房:“他们,就在这儿。不给他们喂食,因为很麻烦;不给他们喝水,因为怕他们叫;把他们都挤在那种小小的笼子里,一个一个叠放在那儿,因为这样节省空间……”
  第一层的笼子无声地碎成了灰,许多还能动的猫都歪歪倒倒地站了起来,跳下笼子,从各种渠道开始了它们的逃亡。可是还有很多猫,和那只老猫一样,永远也没有了自由生存的机会。
  温乐源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断了。温乐沣更是伏在地上困难地喘息,魂魄的轮廓有些模糊,这是他正在衰弱的证明。
  “我们吃肉,你们也吃肉,这很正常,因为这是神给我们定的规则,不这么做我们活不下去。”
  黑猫仍然漂浮在空中,却不再叫,一双猫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沉默者。
  “可是你们为什么这么爱折磨别的生命呢?猫也罢,狗也罢,甚至人也罢……你们对生命的残害甚至不是为了生存,为了自己高兴,你们就能随意抹煞更弱小的东西。理由是,我们没有思维,我们不懂得痛苦。”
  他的左眼流出了脓水,额头有一个针眼似的小洞在逐渐扩大,血液悄悄爬了出来。
  “你们知道我出生的地方吗?那儿是个挺热闹的地方,有很多人,很多双鞋子在我的面前走来走去。妈妈在生下我们之后几天就出去找食物,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我的一个小妹妹后腿残疾,但她很喜欢坐在路中央,因为总会有人摸一摸她,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一个老女人踩破了她的肚子,我还记得那个老女人说过的话,‘小猫的肚子真软,一踩就破’。”
  想象到那种情景,温乐沣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像是这样一来就可以不用再听。
  “我的三个哥哥姐姐被几个小男孩带走了,后来只有一个哥哥逃回来,可是他喉咙里被塞了东西,他不能吃饭,不能和我说话,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活活饿死。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的喉咙里塞的东西,叫做口香糖。”
  平房的其中一个房间亮起了一盏灯, 一个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
  “谁呀!大半夜的谁在院子里叨叨咕咕的烦死了!”
  当他看到院子里的陌生人和漂浮在空中的那只猫时,傻傻地张大了嘴巴。
  “来——”
  沉默者的手虚空中一抹,那个人的脑袋无声无息地被削掉了一半,那一半的脑袋滴溜溜地滚落在地上,像一只红色的碗。身体沉重地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们也杀戮,因为我们也要生存。可是我们不会为了乐趣而伤害其他的种群,因为我们唯一要的只是生存,我们想要生存,不是以其他种群的灾难而换取,我们只索取我们需要的,而不是像你们一样漫无目的地大肆残杀。”
  温乐源勉强站了起来,身躯有些摇摇晃晃地。
  “你这……也是残杀啊!”
  “残杀?”今晚的沉默者非常冷静,冷静得可怕,甚至还对他笑了一笑,“你知道什么叫残杀?把他们关在这里,不给他们吃不给他们喝不给他们自由让他们自生自灭发现有快死的就拉出来活生生剥皮反抗的就砍掉爪子砍掉头割掉舌头割掉尾巴直接掐死……你觉得那不是残杀?……哦,也对啊,那时候他们还活着呢。”
  温乐沣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抓紧头发。
  “你哭什么?”沉默者的表情很是惊讶,“我还没哭呢,你哭的倒是比我还伤心。”
  “那不是……他的眼泪,”温乐源脚下不稳地退了两步,道,“而是你的。”
  沉默者的表情动了一下。
  “你哭不出来,所以他才会哭。”
  沉默者笑了。
  温乐沣的眼泪完全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是嘛。”沉默者说。
  第一个出来的人久久没有回去,又有两个人披着衣服一边骂一边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老三你他妈的干吊呢!和谁说话说这么高兴……”
  沉默者的身躯就如同一只灵动的黑猫,转眼间已经悬浮在那二人之间。
  “住——住手!”温乐源挪动了一步,脚下一软,扑通倒在地上,“住手……”
  沉默者手中冰冷的寒芒一闪,那两人颈动脉的血扑地一下喷出来,喷了他一身一脸。他轻盈地落在地上,转身,被血沾染的白净脸庞与白净的衣裳,在月下显得异常森然。
  所有房间的灯都亮了,传来走来走去和大叫的杂乱声音。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沉默者说,“你们想说,他们该交给警察,而不是我个人对他们动私刑,是不是?”
  一个拿着铁锹的人率先冲了出来,沉默者的手圆圆地画了一圈,那人生生被截成了两段。他身后的人喧哗起来。
  “可是我很想问问你们,为什么杀了人的歹徒必须偿命,而对其他种族的杀戮却只得到你们一句‘没有相关的法律,无法定罪’?我们不是濒危保护动物,所以死了白死,被虐杀也是活该?我们也是命,和你们一样的生命,只是不如你们强大,不会说话,不会控诉,所以我们没就不可能有思想?我们就不会痛苦?”
  温乐源张口结舌:“那只是……那只是……”
  “我跟你说啊,”沉默者露出了一口白牙,尖尖地,“我受够了。”
  他的身体旋风一般冲入了举着各种武器向他攻来的人,撕心裂肺的呼叫声中,血花四溅。
  你们强大,所以可以对弱小的我们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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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7:37:5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总觉得,沉默者知道一部分的事情。”温乐源躺倒在地板上,黑猫端正地坐在他的胸口,盯着窗外唧唧喳喳的鸟流口水。
  “什么叫知道一部分的事情?”幼猫早已睁开了眼睛,不过身子当然还是圆滚滚地,从这边滚到那边,从那边滚到这边,温乐沣弹它们的大脑袋一下,它们喵咦咦咦地显得很不高兴。
  “你难道没发现?”
  “发现什么?”
  “他每次跳出去……都是因为外面有卡车的声音。”
  “卡车……”温乐沣皱眉,“卡车怎么了?”
  “一次是因为卡车,无所谓;两次是因为卡车,算巧合;可是三次四次十次八次都是因为卡车,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要这么说来,事情的确有些蹊跷。卡车和失踪的猫能有什么关系?总不可能所有的猫都在……
  温乐沣忽然坐直了身体,温乐源也呼地坐了起来,他胸口上的黑猫喵呜一声跳到了一边。
  卡车里——是猫!
  温乐源一把揪过了黑猫的顶花皮,把它拎到自己眼前:“你那天不是还对着一辆卡车叫吗!是不是因为你发现了什么!喂!说话!”
  他拎着黑猫死命晃,黑猫的小身体在他的手中悠来荡去,大约是很不舒服,伸爪气愤地给了他一下,温乐源抱着手腕惨叫。
  “……你就不能不要干这种傻事……”
  “我跟你誓不两立!”温乐源叫嚣。
  黑猫悠闲地踱到温乐沣面前,温乐沣摸了摸它的脑袋,它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既然沉默者说你不是猫,你就一定不是猫。”温乐沣挠挠它的脖子,发现它竟睁开了一只眼睛,瞳孔中发出晶亮的光,“而且,我总觉得你能听懂我们的话,对不对?”
  黑猫呼噜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我只要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老老实实回答我。”
  黑猫的两只眼睛都睁开了,然而那种愈加晶亮的光芒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会儿便又变得好像一只普通的猫一样。
  “第一,那天你对着那辆卡车叫,是不是因为那上面有猫?”
  “喵——呜。”黑猫回答。
  “有多少?”
  黑猫沉默了。
  温乐源爬过来揪它的耳朵:“快回答!否则严刑伺候!”
  黑猫转头在他的手掌上咬了一口,温乐源大叫。
  “哥你能不能到一边去!别在这儿打扰我们!”温乐沣恼火地说。
  温乐源做出晴天霹雳的表情,伤心地躺到了角落里:“原来你嫌弃我了……它已经代替我的位置了……这里已经不是我可以呆的地方了……我被伤透心了……”
  “……”温乐沣真想在他的脊梁骨上踩两下……
  把温乐源当成隐形人,他继续问道:“刚才的问题你不回答,是不是因为上面的猫很多?”
  “喵呜。”
  “你知不知道那辆卡车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喵呜,喵呜,喵呜。”黑猫摆摆头,又摆摆尾巴,在原地转圈,然后将尾巴盘坐下来。
  “你也没有找到,是吗?”
  “喵呜……”黑猫的模样显得有些沮丧。
  “最后一个问题……你接近我们,就是为了那些被抓走的猫,对不对?”
  黑猫这次没有特别的回应,只是歪了一下头,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奇怪?”这算什么反应?到底是还是不是?
  黑猫没有再回答他的问话,竖起尾巴一摇三晃地向温乐源扭过去。
  温乐沣看着它的背影,心中的疑团愈来愈深。
  
  
  
  深夜,202房间。
  温乐沣在自己的床上裹紧毛毯缩成一团,温乐源四仰八叉地躺着打呼噜,一条腿压在旁边床上的温乐沣腰部,看来睡得很舒服。黑猫偎在温乐源的脖子和枕头形成的小窝里,睡得和温乐源他们一样香。
  突然,黑猫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一双猫眼闪烁着闪亮的光芒。
  它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睡得舒服的小巢,看看仍然睡得雷声大震的温家兄弟,走到窗户下面,无声无息地爬旁边的矮桌,然后轻巧地跳上窗台。
  温乐源忽然大声咕哝了一句什么,黑猫身体一缩,好像被吓了一跳。不过温乐源并没有要醒的样子,一转身又睡了过去。
  黑猫等了一会儿,才又调转了屁股,开始悄悄抠抓纱窗。这栋绿荫公寓所有房间的纱窗都是是非固定,可以左右推拉的那种,它的爪子在纱窗的边缘抓了半天,终于抓到了空隙,一点一点地将它拉开了一条可容它的身体自由出入的空间。
  它从空隙中钻了出去,砰地跳上了窗外的树,跳上一楼窗户的狭窄平台,又跳到了地上,往巷外跑去。
  温乐沣和温乐源站在窗口看着它离去,温乐源挠了挠一头乱发的后脑勺。
  “你怎么知道它每天晚上都出去的?”
  “每天晚上窗台上都有泥爪印,想一想就该知道了。”
  “那现在怎么办?”
  “那就追吧。”
  “追!?你不是说真的吧!它已经跑那么远——”
  “那就快点!”
  温乐沣的魂魄呼地便飞了出去,他所行进的轨迹在空中划出一道白线,不远不近地飘浮在努力奔跑的黑猫身后。
  温乐源抱住温乐沣倒下的身体,气得破口大骂:“你倒是好啊!每次把身体一丢就跑了!下次看没我帮你处理怎么办!还不让冤魂把你躯壳占了!”他边骂边翻箱倒柜地找符咒,“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弟弟!自己飞得快就算了!知道我用控制物体漂浮的能力让自己飞行有多累吗!我又不像你能随便离开身体……他妈的!符咒哪儿去了!厨房的……对了,上次……”
  黑猫肥胖的身体在街道上飞奔,速度非常惊人……惊人是惊人,可惜它实在太胖了,跑了几个街口就趴在地上开始呼哧呼哧地喘气,尾巴和耳朵都垂了下来,看得出真的被累得够戗。
  一辆夜行的出租车携带着废气的臭味向黑猫驰来,它忽地竖起了耳朵,趁汽车从它身边经过的时候紧跑几步,猛地挂在了汽车的后面。
  “它还真是会想办法……”
  汽车一路前进,黑猫卷着尾巴死死扒住唯一能让它落爪的后牌照,时不时地轻轻喵呜一声,大约在抱怨那里不好落脚。汽车行进到城东郊,它轻盈地跳了下来,窜过几条街道,往一条小巷子里钻去。
  温乐沣一路紧跟,目光不曾稍离它奔跑中摇晃的粗大尾巴。一条影子从视野中一闪而逝,温乐沣惊觉,四处看去,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黑猫停在了一个油漆掉得斑斑驳驳的铁门栏前,从花雕的缝隙中钻了进去。
  那个铁门大概勉强能同时进两辆普通的三轮车的样子,里面的院子倒是挺大,有几个普通的平房,院子里有两堆正方形的什么东西,用雨布盖着,像是怕被雨淋湿了。而院子的东南角有一堆黑糊糊的东西堆放在那里,天色太暗,他也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后方骤然撞来,毫无防备的温乐沣几乎被撞散了魂魄。待他收拾形神之后,发现已经有一个穿白色衣服的人站在了院子中央,在黑猫的身后静静地看着那两堆正方形的东西。
  那身影是——
  沉默者!
  温乐沣一阵眩晕,几乎掉下去。身后有人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
  “现在可是关键时刻,可不能掉下去。”温乐源在他耳边低声说。
  黑猫的耳朵前后转了转,猛然回头,发现了自己身后的不速之客,居然嗖地一下跳了几乎有半米高,看来是被吓到了。它退了几步,露出一副凶相毕露的表情,四爪放低,胸腹部几乎贴在地面上,背上和尾巴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尾巴僵直地竖了老高。
  “咦嗷呜——咦嗷——呜——”
  它那种腔调就像是在说“快走开,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似的,高亢的声音直刺人耳膜。
  沉默者往前走了一步。黑猫紧张地四爪紧紧扒着地面,像要怕得后退,又不得不与沉默者对峙。
  


  那个正方形的物体,是由几百只小笼子组合而成的。而几百只小笼子里,每一个都满满地装着好几只猫!
  它们都是活的。
  都是活的。
  但为什么这么安静?
  它们都躺在笼子里,极少有哪一个能动一下。离沉默者最近的笼中,一只很老的猫睁开了眼睛,但那双眼睛里没有光华,只是死气沉沉的一片。
  它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是谁,当然也无法向他控诉。它只是张开眼睛看这个亏欠了它的世界一眼——最后一眼,之后,溘然逝去。
  老猫身边的另一只猫舔了舔自己身边的难友,发现它已经逐渐冰冷,再也不可能回应自己,喉咙中发出了痛苦的低声呜咽。
  沉默者的手指伸入了笼子,抚摸着死去的老猫,它身边的猫看了看那根手指,用舌头舔了一下。
  电光火石的无数影像在沉默者脑海一闪而过,他愣了一下,抽回手指,转头看向东南角的那堆废弃物。他又迈开步伐,缓缓地向那里走过去。
  温乐源拉了温乐沣一下,两人迅速地降落了下来,挡在他面前。
  “你已经看到最重要的内容了,别再刺激你自己,快回去!”
  “你们滚开。”他冷冷地说。
  “听我们的,别再过去了,你最近本来就不稳定……”
  “滚开……”沉默者的眼睛睁大,睁大,再睁大……那双棕黄色的眼睛几乎占了他的脸的三分之一,“听到没有……”
  温乐源和温乐沣同时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手心中蓄力待发。他们的力量不如他,没错,但是要阻挡他还是有可能的。
  可惜……他们猜错了。
  几乎是下一瞬间,他们面前的人就消失了,随即后腰部仿佛被人用大锤猛击,两人大叫一声,向前扑倒在地。
  沉默者的步伐依然是缓慢的,他终于走到了那堆东西旁边,低着头看着它们。
  那一堆如同小山一样的东西,是猫的尸体。
  大的、小的、老的、幼的,猫的尸体。
  有的没了头,有的破了肚子,有的眼睛被挖出来,有的没有爪子,有的……什么都没有,那是四分五裂的、看不出什么东西的尸体。
  唯一相同的,是它们都被剥了皮,光裸裸地堆在那里。那情景看起来有点可笑,就像一堆没有穿衣服的……人的尸体!
  “在我知道……他们失踪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是凶多吉少……可是我还是抱着一点幻想,也许这些人是捉了他们去卖……不过看来我猜对了,他们的确被捉来卖,可惜不是完整地卖,而是拆开来……”
  他转身,指着那一排平房:“他们,就在这儿。不给他们喂食,因为很麻烦;不给他们喝水,因为怕他们叫;把他们都挤在那种小小的笼子里,一个一个叠放在那儿,因为这样节省空间……”
  第一层的笼子无声地碎成了灰,许多还能动的猫都歪歪倒倒地站了起来,跳下笼子,从各种渠道开始了它们的逃亡。可是还有很多猫,和那只老猫一样,永远也没有了自由生存的机会。
  温乐源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断了。温乐沣更是伏在地上困难地喘息,魂魄的轮廓有些模糊,这是他正在衰弱的证明。
  “我们吃肉,你们也吃肉,这很正常,因为这是神给我们定的规则,不这么做我们活不下去。”
  黑猫仍然漂浮在空中,却不再叫,一双猫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沉默者。
  “可是你们为什么这么爱折磨别的生命呢?猫也罢,狗也罢,甚至人也罢……你们对生命的残害甚至不是为了生存,为了自己高兴,你们就能随意抹煞更弱小的东西。理由是,我们没有思维,我们不懂得痛苦。”
  他的左眼流出了脓水,额头有一个针眼似的小洞在逐渐扩大,血液悄悄爬了出来。
  “你们知道我出生的地方吗?那儿是个挺热闹的地方,有很多人,很多双鞋子在我的面前走来走去。妈妈在生下我们之后几天就出去找食物,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我的一个小妹妹后腿残疾,但她很喜欢坐在路中央,因为总会有人摸一摸她,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一个老女人踩破了她的肚子,我还记得那个老女人说过的话,‘小猫的肚子真软,一踩就破’。”
  想象到那种情景,温乐沣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像是这样一来就可以不用再听。
  “我的三个哥哥姐姐被几个小男孩带走了,后来只有一个哥哥逃回来,可是他喉咙里被塞了东西,他不能吃饭,不能和我说话,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活活饿死。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的喉咙里塞的东西,叫做口香糖。”
  平房的其中一个房间亮起了一盏灯, 一个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
  “谁呀!大半夜的谁在院子里叨叨咕咕的烦死了!”
  当他看到院子里的陌生人和漂浮在空中的那只猫时,傻傻地张大了嘴巴。
  “来——”
  沉默者的手虚空中一抹,那个人的脑袋无声无息地被削掉了一半,那一半的脑袋滴溜溜地滚落在地上,像一只红色的碗。身体沉重地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们也杀戮,因为我们也要生存。可是我们不会为了乐趣而伤害其他的种群,因为我们唯一要的只是生存,我们想要生存,不是以其他种群的灾难而换取,我们只索取我们需要的,而不是像你们一样漫无目的地大肆残杀。”
  温乐源勉强站了起来,身躯有些摇摇晃晃地。
  “你这……也是残杀啊!”
  “残杀?”今晚的沉默者非常冷静,冷静得可怕,甚至还对他笑了一笑,“你知道什么叫残杀?把他们关在这里,不给他们吃不给他们喝不给他们自由让他们自生自灭发现有快死的就拉出来活生生剥皮反抗的就砍掉爪子砍掉头割掉舌头割掉尾巴直接掐死……你觉得那不是残杀?……哦,也对啊,那时候他们还活着呢。”
  温乐沣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抓紧头发。
  “你哭什么?”沉默者的表情很是惊讶,“我还没哭呢,你哭的倒是比我还伤心。”
  “那不是……他的眼泪,”温乐源脚下不稳地退了两步,道,“而是你的。”
  沉默者的表情动了一下。
  “你哭不出来,所以他才会哭。”
  沉默者笑了。
  温乐沣的眼泪完全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是嘛。”沉默者说。
  第一个出来的人久久没有回去,又有两个人披着衣服一边骂一边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老三你他妈的干吊呢!和谁说话说这么高兴……”
  沉默者的身躯就如同一只灵动的黑猫,转眼间已经悬浮在那二人之间。
  “住——住手!”温乐源挪动了一步,脚下一软,扑通倒在地上,“住手……”
  沉默者手中冰冷的寒芒一闪,那两人颈动脉的血扑地一下喷出来,喷了他一身一脸。他轻盈地落在地上,转身,被血沾染的白净脸庞与白净的衣裳,在月下显得异常森然。
  所有房间的灯都亮了,传来走来走去和大叫的杂乱声音。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沉默者说,“你们想说,他们该交给警察,而不是我个人对他们动私刑,是不是?”
  一个拿着铁锹的人率先冲了出来,沉默者的手圆圆地画了一圈,那人生生被截成了两段。他身后的人喧哗起来。
  “可是我很想问问你们,为什么杀了人的歹徒必须偿命,而对其他种族的杀戮却只得到你们一句‘没有相关的法律,无法定罪’?我们不是濒危保护动物,所以死了白死,被虐杀也是活该?我们也是命,和你们一样的生命,只是不如你们强大,不会说话,不会控诉,所以我们没就不可能有思想?我们就不会痛苦?”
  温乐源张口结舌:“那只是……那只是……”
  “我跟你说啊,”沉默者露出了一口白牙,尖尖地,“我受够了。”
  他的身体旋风一般冲入了举着各种武器向他攻来的人,撕心裂肺的呼叫声中,血花四溅。
  你们强大,所以可以对弱小的我们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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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7:38:48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的身体旋风一般冲入了举着各种武器向他攻来的人,撕心裂肺的呼叫声中,血花四溅。
  你们强大,所以可以对弱小的我们为所欲为。
  那么,如果我们强大呢?
  是否可以……对你们为所欲为?
  黑猫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一双猫眼悲哀地看着在人群中恣意杀戮的沉默者,忽然开了口。
  “他……死得很惨。”
  那是很沉稳的男性的声音,由于从猫的口中发出来而显得无比怪异。
  温乐源正准备扶起弟弟,仿佛被雷击中似的愣住了。
  “你……你会说人话!?”
  黑猫没有回头,继续说道:“他没有告诉你们,其实他也是被一个小男孩捡回家去的。不过他也许曾认为那是他的幸运,因为那个小男孩对他很好,从来没有虐待过他,也没有往他嘴里塞过口香糖。”
  已经没有人想要攻击了,他们丢下自己充当武器的东西四散奔逃。
  “可是有一天,小男孩对他不感兴趣了,就把他带到公园里,绑在一棵树上就走了。后来来了几个人,用烟头烫他,用小剪刀剪他的肚子,用树枝捅瞎他的眼睛,用铁钉把他的头钉在树上,一边说笑,一边看着他慢慢断气……”
  一个人跑到门口,大叫着想要开门,沉默者的影子在他身后一闪,他张着嘴,贴着栏杆缓缓倒下去,血液从他的胸口哗哗地喷涌了出来。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沉默者的事情?”看样子……不会是妖猫。
  黑猫转头看了他一眼,猫没有笑的表情,但是温乐源却觉得它在笑。
  “是啊,为什么我会知道呢?”
  见无法逃离,一个人捡起地上的木棍向沉默者的头顶砸去,沉默者的手在他面前一晃,他的脸立时碎成了肉酱。
  “你到底是谁!你来干啥!我们没惹到谁呀……”一个人被逼到角落里绝望地哭喊。
  “说得不错噢,”沉默者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我们也没惹到谁呀。”
  那个人带着眼泪倒在地上,从头顶至腰,被整个劈成了两半。
  身后一个人举着一把尖刀向他猛刺过来,沉默者回头,看着那柄刀的刀身,似乎愣了一下,眼看这微微的一愣就要让他被这尖刀一击穿心……
  黑猫凄厉地叫了一声,瞬间窜了出去。刀身穿过猫的腹部,扎在了沉默者的肩头上。
  “喵嗷——呜——!”
  由于有了黑猫这个盾牌,那人的刀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只是浅浅地扎出了一点血而已。
  沉默者惊愕地看着那只莫名冲出的黑猫,顿时暴怒。他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那个人的胸口,那人整个身体当即软在了地上,那个样子就像一条被抽了筋骨的蛇,应该是全身的骨头都全断了。
  黑猫掉落在地,刀还插在它的肚子上。
  沉默者来不及看看它的伤势,又是两个人举着木棒打来,他又陷入了混战之中。
  黑猫的身体蠕动了一下,一股灰白色的气体从它的口中慢慢飘散出来,凝集成一个男人的上半身模样,向发愣的温家兄弟挥挥手,悄然往铁栏外飘去。而被利刃扎入腹部的黑猫却站了起来,抖一抖身上的毛,疑惑地看着四周,似乎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当然,最重要的是——它腹部的那根利刃已经不见了。
  一个人砰一声被砸到它身边,它吓得嗷呜一声跳起来,转眼间跑得不见了影子。
  “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温乐沣总算不再流泪了,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疲惫地问。
  “我哪儿知道……”
  沉默者终究杀光了所有的人,当他杀掉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最后一层的笼子也碎裂了,所有还活着的猫都跑了出来,或快或慢地离开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剩下无数猫尸,和人类的尸体排放在一起,沉默地诉说着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一身红衣的沉默者站在尸体中间,表情木然。
  “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事……”温乐源叹息,“我们回去吧,这里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
  “他在哪里?”
  “谁?”
  “刚才为我挡了一刀的那只猫。”
  “你说了它不是猫。”
  “它不是猫!”沉默者怒吼,“但对你们来说它是猫!不管它是不是!告诉我它在哪儿!”
  “走了。”温乐源老实回答。
  一瞬间,沉默者的脸上露出了仿佛被遗弃的表情。他左右看看,忽地向刚才那个灰白色的影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要去看看吗?”温乐源问。
  “你想看……我们就过去好了……”
  
  
  
  
  
  灰白色的影子飘移的速度并不快,沉默者几乎是立刻就追上了他。
  “等一下!”
  那喊声在巷壁上发出弹性的回音,震得人心脏也发出了同样的颤动。
  灰白色的影子停了下来。
  “你干吗要救我!”
  灰白色的影子低下头,又抬起头。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我等你的解释等了这么多年,你一句对不起就算完了!?”
  沉默者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像一个被别人欺负的孩子。
  “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表达我的歉意……”
  “歉意!”沉默者冷笑,“你真有歉意?有歉意为什么扔掉我?为什么绑住我!为什么把我扔在那里不闻不问?为什么眼睁睁地看我受他们的折磨却连头都不敢露!”
  温乐沣和温乐源惊了一下。原来……他就是沉默者的那个主人吗!?
  灰白色影子的肩头抖动起来,声音中掺杂了痛苦的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扔掉你……可是那时候我实在太小,如果我有反抗我父母的权利,一定不会那么做的……一定不会……”
  “你现在对不起有个屁用!”沉默者大叫。
  灰白色的影子转过身来,那是一张步入不惑之年的男子的脸,脸上带着泪痕。他的腹部插着一把刀,就是刚才那个人攻击沉默者所用的那把。
  “人类的小孩是没有权威的,家长下了命令,他就必须照做。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把你扔到那里去的,可是我不想永远把你放在那里,只要几天,说不定我爸爸就会改变主意让我把你带进家门,在那之前,我不想让你逃走,所以才把你绑在那儿……”
  “所以……”沉默者流泪了,他一边流泪一边冷笑,“所以你就那么对我?好,你把我扔在那儿,我不怪你;你把我绑在那儿,我也不怪你;可是你为什么对我见死不救!我看见你在那里!我拼命地叫!你为什么要逃走!啊!为什么!”
  男子仿佛无法接受这种拷问,颤抖着飘退了一步。
  “因为我的懦弱……对不起……”
  “那你现在还来干什么!求我原谅吗!”
  “不是……”
  “那是干什么!”
  “我是……为了……”男子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看看你,那时候的伤,是不是还在疼……是的话……如果可以……我想……替你……承受……”
  有东西碎了。
  一直包裹的硬壳从内而外一层层剥裂,露出了最柔软的里层所隐藏的东西。
  沉默者坐在地上,像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阴魂急急飘至他的身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束手无策地在原地发呆。
  温乐沣和温乐源从他们身边走过,身影逐渐融入了夜色中去。
  哭泣的声音传得很远,一直穿透了黑暗,回荡在这个微凉的城市上方。
  
  
  
  
  几天后,阴老太太终于不忙了,温乐源兄弟也终于吃到了人类可以享受的美味饭菜。
  “姨婆,这次多谢你帮忙了。”温乐源埋头在海碗里,边吃边含含糊糊地说。
  阴老太太愣了一下:“啥?”
  “就是这次沉默者的事啊。”温乐沣说。
  “沉默者的事?啥事?”
  温家兄弟互相看了一眼。
  “难道这次您没插手……”
  “干莫啥事我都插手哈!”阴老太

“干莫啥事我都插手哈!”阴老太太生气地说。
  “那这两天您跑得不见影子是……”
  “喔,那个,”一说起这个,阴老太太立刻来了精神,坐在他们面前口沫横飞地比划起来,“我参加咱们这一片的老年合唱团哈!你姨婆我年纪最大!哈哈哈哈!他们还都要听姨婆的!可惜姨婆不懂五线谱……”
  “你不是连简谱都不懂?”
  “你这孩子——!”
  “妈呀!姨婆杀人啦!”
  “叫!你叫你奶奶我也不怕哈!”
  
  
  
  一只黑猫在垃圾桶上打了个呵欠,发现有一黑一棕两只猫灰头土脸地从外面跑了回来。
  “喵呜——喵呜喵呜……”(你们咋这样啊?干吗去了?)
  “咪——呜呜……”(别提了,在外边儿迷路了好几天……)




——鬼怪公寓·第六个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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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6-3 17:39:17 | 显示全部楼层
《鬼怪公寓》第七个故事--女儿
  
  
  下班的时候,市中心的大街小巷都是人来车往,车水马龙。
  楚红并不喜欢这么热闹的景象,但是她也总不可能把其他所有人都赶走,只能忍耐着希望赶快回到公寓去,那里虽然阴暗而偏僻,却是她可以真正休憩的地方。
  公寓的巷口还是堆满了垃圾,她小心地绕过那些“地雷”,打算快些回自己的房间去。那儿有“人”在等着她,无论他是什么模样,什么状态,对于她来说,都是不可改变的重要存在。
  她推开公寓的大门,正准备进去,忽然觉得背后似乎有视线。她回头看去,原来是一个喘着迷彩裙的十一二岁小女孩,正缩在门口那株法国梧桐的阴影中看着她。
  她有些疑惑,却没有在意太多,很快跨进去,门在她身后关上了。
  203房间。
  当门打开的时候,这里已经几乎闻不到以前那种浓重的腐臭味道。她用了那么多吸取味道的木炭总算是起了一点作用。
  不过当然,木炭的作用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最大的原因在于,那个腐烂的东西已经完全腐蚀干净了,即使再想有臭味恐怕也会很难。
  房间里很暗,紧闭的窗帘随风轻轻摆动。她走到窗前,伸手拉开了它。
  “林哲,起床了,太阳已经落山喽。”
  沙发上有东西动了一下。
  楚红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那个东西。
  “怎么了?又不高兴吗?我回来得是晚了些,不过要加班嘛。你又不知道我们老板剥削劳动力是一流高手。”
  “那个东西”是一具躺在沙发上的人类骨架,当听到她的呼唤时,骨架的手晃了一下,就好像一个人在做出嗤之以鼻的动作似的。
  “所以我早就告诉你快点抛弃他找别的工作,你就是不肯。”骨架的声音低沉而好听,但却不像从头骨中发出来,而更像是从他全身上下而发出的声音。
  “讨厌啦,我这个人恋旧嘛。”她在他的头盖骨上吻了一下,欢快地跑到厨房戴上围裙,“我们晚上吃什么呢?香菇还是冬瓜?”
  “你喜欢凉拌菜吧?弄个黄瓜不就完了?”
  “是喔。”楚红温柔地笑着说。
  厨房里传出悦耳的锅碗瓢盆交响曲,间或有楚红哼歌的小调。房间里被西落的阳光温柔地笼罩着,似乎一切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林哲躺在沙发上,举起化作了骨架的双手,稍微动了动指头的关节,骨头与骨头之间发出了喀拉喀拉的碰撞声。
  一切都……完美吗?
  是的。
  除了他之外。
  
  
  
  
  温家兄弟在阴老太太那里吃了个肚儿圆圆,踱着步从101房间走了出来。温乐源出门的时候一边打饱嗝一边数钱,从他的表情上看来,他就好像数的不是钱,而是心头肉……
  “别数了,再数还是那么多。”温乐沣说。
  “你的心难道是铁做的都不疼吗!”温乐源痛心疾首,又把手里的钱点了一遍,“那些符咒和一个月饭钱那个死老太婆居然敢要我们五百块!五百块啊!”
  “所以我说要是你愿意画符咒不就方便多了?要是我会的话……”
  “不要!”温乐源干脆地拒绝,“那玩意太伤眼睛,我不画!也不准你画!”
  “那你就别心疼那五百块钱啊……”
  楼梯处传来拖拉东西的声音,温乐沣和温乐源同时往里看去。
  楚红正拼命拖着一个塞得满满的化肥袋子倒退着往下走,袋子很沉,她娇小的身躯几乎使上了吃奶的力气才能把那东西拖下几个台阶。
  “需要帮忙吗?”冯小姐的身躯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她身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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