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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晴宝贝

给大家推荐篇穿越文,超棒-----绾青丝(波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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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6 21:23: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8章 熟人

  夜风如刀一般割着我被泪润湿的脸,泪痕转瞬间又被风吹干,风“呜呜”地在耳边呼啸着,声音诡异地回旋,我感觉胸口涨得似乎要裂开来,恐惧、悲伤、愤怒,还有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像几千几万把锋利的小刀,凌迟着我的心,折磨得我几乎不能呼吸。我不知道我们到底跑了多久,跑了多远,身后的追兵早已不见了踪影,启明星从东方升了起来,天际隐隐有些发白,前方隐约出现长城巍峨的轮廓,安远兮大喜过望,加紧向前冲去:“边城!边城就要到了!”
  我的精神也为之一振,加快马速向前奔去,这两匹马果然是日行千里的良驹,一夜之间竟然把我们送到了边城,怪不得为了得到这两匹马,马尔蒂族竟然可以狠到不惜对另一个部族灭族,难道在他们的心里,几十条人命竟然比不上两匹马么?

  旭门关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我们逃出来了,我们终于逃出来了,进了旭门关,就是天曌国的地盘,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追兵会追上来了。奔到旭门关外,我们放慢了马束,发现城门紧闭着,安远兮转头道:“城门要天亮了才开,我们先下马休息一会儿。”

  我抹了抹脸,四周打量了一下,看到左侧不远处有片白桦林,扬声道:“进树林里去,在这里太显眼了。”奔进树林,安远兮翻身下马,把一脸木然的丹尼从马背上抱下来,放到草地上坐着,又过来抱下已经哭哑了噪子的金莎,再扶我下马。背上骤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巨痛,我抽了一口气,脚一软,跪倒在地上,安远兮紧张地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被他这么一提,我才回过神来,背上像撕裂般的痛楚提醒着我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肯定在这样剧烈的奔驰下又被拉开了。我无力地瘫坐到地上,安远兮蹙起了眉:“你的伤……”

  “不打紧。”我抬眼看到草地上呆呆坐着的两个孩子,挣扎着站起来,骑太久的马,两条腿又酸又软,安远兮扶我走过去,我抱住丹尼和金莎,两个孩子惶恐的表情让我心中一酸,眼泪几乎又要夺眶而出。

  “阿花姐姐,我奶奶和阿爸会不会死?”金莎在我怀中惊惶地问,我顿时语塞,咬紧唇,心头难过得滴血。

  “金莎……”安远兮蹲下来,心疼地抱住她,金莎“呜呜”地哭起来,“我要姆妈……,我要奶奶……”

  “别哭了!”一直沉默不语的丹尼突然大声喝斥妹妹,“他们不会死的!”

  金莎被哥哥一喝斥,眼泪顿时被吓回去,俯在安远兮怀里小声地抽泣。丹尼的小手紧紧握成拳头,坚定地道:“他们不会死的!”

  我别过脸,不忍看两个孩子的表情。从马尔蒂族人昨晚疯狂的行径来猜测,伊夏大娘一家根本没有生存的希望了,可是这样残忍的话,我根本无法说出口。为什么?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好人总是受尽欺凌?我的双手紧紧握着,指甲陷进肉里,我低声恨道:“安远兮,是不是没权没势的人,必定成为权贵们的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你……”他张口欲言,我冷笑一声,仰着头,目光炯炯地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空,咬牙道,“我发誓,我一定要成为很有钱很有权的人,没有人可以再随意欺侮我和我身边的人!”

  他定定地望着我,眼中涌出复杂的情绪,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我们都沉默下来,林子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天一点一点地亮起来,太阳升上了天空,终于,我们听到了旭门关大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我站起来,身子禁不住有些颤抖,把丹尼和金沙抱上马,我们安远兮牵着马,跌跌撞撞跑到旭门关门口时,我的眼泪又忍不住涌出来,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边城只有一家像样的客栈,我和安远兮决定先去客栈休息,走进客栈,发现大堂生意挺旺的,径直走到柜台前,想跟掌柜说要两间房,一看到那掌柜,倒怔了一下,竟是个颇为貌美的女子。她见了我们,笑道:“姑娘是要吃饭还是住宿?”

  “住宿。”我回了神,笑道。

  “上房三十文一间,姑娘要开几间房?”她看了我和安远兮一眼,笑问道。

  她这样一说,我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我们身上根本没有银子,而边城又没有钱庄可以让我去提钱,我的脸一红,安远兮赶紧道:“不好意思,我们不要了。”

  转身踏出客栈大门,我茫然地站着,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发呆。安远兮见我沮丧的样子,轻声道:“不用这么丧气,我们有干粮,先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点干粮再想办法。”

  也只能如此了,转身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客栈大堂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转过头,见到不知打哪里冒出一个白衣男子懒懒地趴在柜台上,对柜台里的女掌柜轻佻地笑道:“伊娘,你今儿这妆化得真美,真是让玉某越发倾心……”

  “玉蝶儿!”我尖声一叫,男人转头看到我,先是一阵错愕,随即惊喜地冲过来,“花花!”

  我又气又怒,一拳赏给他一个熊猫眼:“老娘在曜月国差点命都没了,你这混蛋居然还在这里泡妞!”

  “冤枉呀花花……”玉蝶儿捂着眼睛惨叫,我一听更是暴跳如雷,“我亲眼看到的还冤枉你了……”正准备又给他补一拳,安远兮赶紧拉住我,“别在这里闹,别人都看着呢!”

  转头一看,大堂里的食客全都盯着我们,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柜台里的女掌柜先是有些错愕,接着唇边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丹尼和金莎也傻愣愣地看着我,我哼了哼,对玉蝶儿道:“给我开两间房,你给我进房来说。”

  安远兮把丹尼和金莎送进房间,安置他们睡下,玉蝶儿对我们带回来的两个孩子满腹疑惑,我懒得搭理他,两个孩子惊恐了一夜,没怎么哄就睡着了。我踏进隔壁的房间,玉蝶儿一进来我便开始兴师问罪:“你倒给我说说,不是让你来接我们么?你没接着人就不知道打听一下消息么?”

  “你真的冤枉死我了,花花……”玉蝶儿委屈地看了我一眼,“我在边城等了你们几天没回来,就出关找你们了,在路上听到你在赛马大会上接受了乌雷的金刀,要嫁给他做王妃了,我一听,赶紧快马加鞭赶到皇都,潜进王宫打探,整个王宫都找遍了,都没找到你,后来抓了一个宫女来问,才知道你和安呆子被当成奸夫淫妇浸猪笼了……”

  “你放屁!”我火冒三丈,“什么奸夫淫妇,我们是被陷害的……”

  “是是是……”玉蝶儿连连点头,“我又到你们被投进的那个湖边去查探,没有发现什么,还潜到湖底去找了,找了好久,结果在湖底发现了一个空猪笼。”

  我怔了怔,“你潜入湖底看了?”那湖水虽然不深,可是冷啊,若玉蝶儿真的潜入水中去查找过,也难为他了。

  “是啊,我看那竹笼是空的,料定你们肯定已经逃出来了,所以一直在草原上四处找你们,可是草原这么大,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会跑到哪里去,后来想想还是先回边城等你们好了,只要你们没死在湖里,肯定会回边城的。”玉蝶儿委屈地道,“我也是昨日才返回边城的,只比你们早一天回来。”

  我顺了顺气,渐渐消了火:“算这家伙有点良心!没在这里逍遥自在地享福!”

  “那当然,花花的事就是我的事,为了花花我可以赴汤蹈火……”玉蝶儿凑过来,一脸讨打的笑容,“花花不会是见到我和伊娘说话,所以吃醋了吧……”

  恶!我嗤了一下,啼笑皆非地道:“去去去,我会为你这样的家伙吃醋?你那德性我还不知道,一见了美人就全身发痒……”

  玉蝶儿假意叹了声,“嘿嘿”笑道:“花花若是为了原因这个揍我,唉……,我再挨几拳也值……”

  我白了他一眼,安远兮自从进了房就没再说话,这会儿突然出声:“叶姑娘,你身上的伤要找人帮你重新敷药,我帮你准备药去。”转眼看了玉蝶儿一眼,“玉公子,能不能请客栈的老板娘给叶姑娘上药?”

  “花花,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玉蝶儿惊跳起来,抓着我的手,我看了安远兮一眼,他正从包裹里取出狼毒草,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我抽回手,淡淡地道:“在背上,被狼抓伤的。以后再讲给你听,先麻烦你去找老板娘吧。”

  “我马上去。”玉蝶儿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安远兮拿了狼毒草,也往外走:“我去弄药,你先歇会儿。”

  “嗯。”我点点头,见他走到门口,忍不住叫住他,“安远兮……”

  他顿住,转头看我,我迟疑了一下:“玉蝶儿就是这性子,他其实……”安书呆跟玉蝶儿有过龃齬,我实在不希望他们两个仍然互相看不顺眼。

  “我知道。”安远兮笑了笑,“你休息吧,别想那么多。”

  呃?书呆子竟然没摆臭脸?我以为他看到玉蝶儿没规没矩的样子,肯定又会和他的迂腐思想有抵触,会拉长了脸摆脸色呢,所以才想帮玉蝶儿说说好话,没想到他倒一脸理解的样子,倒显得我多小人之心似的。

  伤口果然全部都裂开了,前段时间的伤算是白养了,女掌柜伊娘看到我的伤,吓了一跳,讶道:“姑娘这伤怎么折腾得这么厉害?”

  我苦笑,你当我想么?伊娘帮我敷药,见我咬着牙一声不吭,轻声道:“疼就叫出来吧,你这伤看来得在床上养一阵呢。”

  我也知道。我郁闷地咬着唇,伊娘在我背上捣鼓着,我不由怔怔地发起呆来,想起在伊夏大娘家养伤的日子,眼中一热,把脸埋进枕头里,不知道伊夏大娘一家是否真的……,也许可以让玉蝶儿去草原上打探一下消息,万一他们还活着呢?尽管我知道,这个万一的机会,实在是太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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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6 21:24: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9章 掌柜

  我趴在边城客栈的床上养伤的这几天,玉蝶儿出关去打探帕图斯族的消息,他带回来的消息让人十分震怒与悲痛,帕图斯族的男人据说全被马尔蒂族的人杀了个干净,因为没有得到两匹宝马,马尔蒂族人在掳回去的女人和孩子中又没有找到丹尼和金莎,连孩子和女人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为了掩饰罪行,马尔蒂族一把火把在帕图斯族犯下的恶行烧了个干干净净,大火烧了两天两夜,以前那个纯朴的小部落变成了一片焦土,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
  我浑身发抖,玉蝶儿担忧地看着我:“花花……”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我握紧双拳,在玉蝶儿眼中看到自己赤红的双目,咬牙恨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准备怎么跟那两个孩子说这事?”玉蝶儿问道。

  “不能告诉他们。”我摇摇头,心中一痛,“这对他们来说太残忍了。”

  “可是……”玉蝶儿蹙起了眉,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先回沧都吧,这事容我好好想想。”

  安远兮领了两个孩子进来,我掩饰住沉重的表情,对两个孩子笑道:“丹尼、金莎,我们很快就要回沧都了,你们很快就可以看到天曌国的皮影戏,吃到好吃的糖葫芦啦……”

  “我们不去!”丹尼突然出声打断我,亮睛睛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看得我有些心慌,“阿花姐姐,我和妹妹要回草原上去!”

  “不行!”我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丹尼定定地看着我,“为什么不行?我们要回去!我们要回去找阿爸、姆妈和奶奶!”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奶奶让我带你们走,我不让你们回去!”我咬了咬唇,不能告诉他们实情,我的话听起来完全是蛮不讲理。

  “阿花姐姐……”金莎怯生生地看着我,我抱住她,柔声道,“金莎,跟姐姐回沧都吧,相信姐姐,你们会在沧都生活得很幸福的……”

  “阿花姐姐,我们想回去……”金莎“呜呜”地抽泣起来,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往下掉,“我想姆妈……,呜呜……”

  “金莎……”我难过抱住他,无奈地轻叹。丹尼定定地看着我,“阿花姐姐,你不让我们回去,是不是我阿爸、姆妈和奶奶已经死了?”金莎听了他的话,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丹尼……”我蹙着眉看他,他转头看了一眼玉蝶儿,“你让这位叔叔去草原上打探消息,打探到什么了?”

  这孩子心里恐怕已经预料到家人的结局了,我叹了一声,玉蝶儿蹙眉道:“花花,这事瞒不过他们的,还是告诉他们实情吧!”

  我别过脸,不忍看他们的表情,玉蝶儿见我没反对,将他在草原上打探到的消息说给两个孩子听,尽量换上了比较温和的词汇。金莎一直在哭,我拍着她的背哄她,丹尼苍白着一张小脸,咬紧唇,一言不发。我见玉蝶儿说完了,才柔声对丹尼道:“丹尼,如果你回去,不是辜负了你家人的牺牲吗?你奶奶将你们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丹尼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阿花姐姐,你放心,我现在不回去……”

  我舒了口气,没想到他突然跪到玉蝶儿面前:“叔叔,你会武功是不是?你教我武功吧,我一定会好好学的,等我学好了武功,我就回去,杀了马尔蒂,为我全家报仇!”

  我们几个都吓了一跳,连金莎也止住了哭泣,玉蝶儿赶紧拉他:“你先起来!”

  “叔叔答应了,我就起来!”丹尼挣脱玉蝶儿的手,面上带着他这个年轻不该有的坚定,他直挺挺地跪着,目光坚毅地望着玉蝶儿,显然不是一时冲动胡乱决定的。

  玉蝶儿有些无奈地道:“我练的可不是杀人的功夫。”

  “那叔叔能不能告诉我,谁练的是杀人的功夫?我去跟他学!”丹尼固执地道。我蹙起了眉,这孩子小小年纪,杀气就这么重,虽然我怜他家逢巨变,可是他如果一辈子背着仇恨的包狱,会过得快乐么?脑海中猛然浮过一张令我刻骨铭心的面孔,我的心一抽,回想着那双曾经令我恐惧得不能成眠的鸷猛的眼睛,我打了个寒颤,我不能让丹尼变成他的样子,否则我对不起伊夏大娘对我的嘱托。

  我抬眼望着玉蝶儿:“玉蝶儿,你行走江湖多年,可识得什么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我加重了德高望重几个字的语气。不能一下子打消丹尼的念想,否则可能会出乱子。学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果能有一位正直的师傅能好好教导他,化解他心中的戾气,让丹尼学武,让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也不算一件坏事。

  玉蝶儿立即就明白了我话中的含意,他蹙着眉想了想,微微一笑:“倒是有一位前辈,在武林中德高望重,而且武艺高强,若是跟他说明情况,应该有可能收下他为徒。”

  “哦?”我赶紧问,“是谁?”

  “是玄武山无相寺的方丈慧惮大师。”玉蝶儿笑道,“无相寺在江湖上一向被推为泰山北斗,慧惮大师更是一位得道高僧,他如果肯收丹尼做俗家弟子,你担心的问题就解决了。”

  果然是个合适的人选,能让他在佛门中受几年熏陶,听听大师们的教诲,对丹尼有益无害。这事情便这样定下来了,丹尼一日也不愿多耽搁,立即就要启程去玄武山,我考虑了一下,同意让玉蝶儿带他与我们分道扬镳。我让他们骑走了小黑和小白,这是我为野马王和它老婆取的名字,黑马叫小黑,白马叫小白,本来我之前是想帮它们取个“追风”、“逐月”什么的,但看不得野马王一脸屌样,干脆就按它们的肤色随便叫了。不知道那两匹马是不是听懂了这两个名字不怎么威风,每次这样叫它们的时候都一脸郁闷,看得我总是忍不住笑。

  我则和安远兮雇了辆马车,带着金莎回到沧都,沧都跟我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繁华而喧嚣。回了老福头家,福祥开门见到我们,又惊又喜,一路尖叫着跑进去:“老爷,叶姐姐和安哥哥回来啦!”

  老福头闻声颠颠儿地迎出来,脸上笑出菊花,红鼻头一闪一闪的:“叶丫头,你们可算回来了,这一个多月可把我们担心死了?小祥子,去给安大娘报个信儿,说远兮他们回来了。”

  “哎!”福祥笑眯眯地跑出去了,老福头拉着我们往屋里走,“快进屋快进屋,你们到底遇到什么麻烦,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我们……”我刚刚张口,安远兮拉了我一下,在我身边轻声道,“我写信回来只说遇到点麻烦,要耽搁数日,没说那么多,一会儿我娘来了,你什么也别说,我会跟她讲的……”

  我怔了怔,点了点头。刚落坐一会儿,安大娘和安生就跌跌撞撞地冲进屋了。“远兮……”安大娘冲过来,抱住儿子,泪流满面,“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在关外是不是吃了很多苦?曜月国的食物不合口味吧?你们说好一个月回来,怎么折腾了两个月?……”

  安大娘一迭声地盘问,安远兮想必是早就想好说辞,说草原路难行,在曜月国一时没有收到钱,多玩了几天如何如何,即便是这样,安远兮也被安大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唐僧了好久,看得我心发毛,心想幸好没有和盘托出,否则面对安大娘的唠叨还真是够受。闹腾了半天,老福头才发现我们带回一个小女孩儿,问起她的来历,我只说是在路上捡到的一个孤儿,福祥和安生见到可爱的金莎,欢喜地要拉她出去玩,我拦住他俩:“金莎赶了这么久的路,很累了,你们俩先带他去我房间休息,明天再玩吧。”

  两个孩子脆生生地应了,拉着金莎出去,我见她的丧亲之痛也消退不少,舒了口气,转头对老福头道:“福爷爷,怎么没见着小红?”

  “她去铺子了,你不在这些天,她每天都去铺子照应着。”福爷爷笑了笑,欲言又止,我见他表情有些怪,笑道:“怎么了?”

  “前段日子京城锦绣庄派了个人到你铺子里来,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咋回事儿,你先休息一下,等小红回来说给你听。”福爷爷道。

  “金大娘派了人来?”我皱起了眉。金大娘想做什么?当即决定去铺子里走一趟,安远兮一听要陪我去,安大娘不满地道:“远兮,你才刚刚回来,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明儿再去铺子吧。”

  我一听,赶紧道:“你回家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我陪你。”安远兮转头哄安大娘,“娘,我不累,我陪叶姑娘去铺子里看看就回来。”

  安大娘听儿子这样一说,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俩一眼,倒也不阻拦了,我和安远兮乘着家里的毛驴车,赶到城里,到了铺子,踏进去,怔了一下,铺子里冷冷清清的,一个面生的年轻小伙子笑着迎上来:“姑娘,您要做衣服还是添行头?”

  姑娘?我淡淡一笑:“你是谁?”

  “敝姓王,是这铺子的掌柜。”他丢出一个炸弹,炸得我有点懵。这倒有趣了!我唇边浮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这铺子的掌柜不是玉公子吗?”

  “那是前掌柜,我是这铺子的老板新请的。”他又丢出一个炸弹。看来我不在的日子,发生了很多事呢,我和安远兮对望一眼,他的眼里也有一丝诧色。我笑了笑:“这锦乡庄的老板不是叶海花吗?易主了?”

  “未曾。”他皱了皱眉,“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未易主,我怎么不记得我请过你这个掌柜?”我望着他,看着他一脸错愕的表情,笑起来,这个人,不会就是金大娘派来的吧?

  “姑娘你是……”他一脸讶色,这当儿,小红从里走出来,见到我,惊喜地冲了过来:“姑娘!你,你回来了……”

  她的眼圈儿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哭什么,这不好好的。”

  “原来姑娘就是叶老板!”姓王的男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眼,躬身笑道:“在下王继昌,是受京城总店金老板所托,来沧都分店任职的。”

  任职?来盯着我吧?看来金大娘对我不怎么放心嘛!我笑了起来,淡淡地道:“金大娘对沧都分店真是关照,王先生辛苦了,既然如此,请王先生将任职书拿给我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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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6 21:25: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0章 火锅

  任职书没什么可疑,是金大娘的亲笔信加她的印玺,信纸上还有与我联系时专门作的暗记。我沉思起来,琢磨着金大娘派这个王继昌来沧都分店的用意。虽然这间店是我与金大娘合开的,我赚的钱每月也有打到金大娘的账头上,但她这么精明的一个商人,显然是不怎么放心让我一个人控制着整个分店的。这也是商人的最普遍的心态,想起以前我们那个合资公司,即使从一般员工到总经理,都是请的内地人,但香港老板还是会从总公司派一个所谓的财务总监之类的人到公司守着,就是怕滥权了。如今金大娘派来这个人,明里协助,暗里监督,也是合情合理,我心里又没鬼,若表现得不快,倒显得小家子气了,只要他不给我搞事儿,我也不是容不下他。
  我看了一眼这个王继昌,笑道:“王掌柜到店里多久了?做得还顺手么?我不在这两个月,店里可有什么特别的事?”

  “来了一个多月了,叶老板把沧都分店的基础打得很扎实,在下做得很顺手。”王继昌恭恭敬敬地道,“这段时间零星的生意减了些,因为叶老板不在店里,所以没有什么新绣品推出来,如今叶老板回来了,相信生意很快又会火起来。”

  “是么。”我淡淡笑道,“你如今在哪里落脚?生活还习惯么?”

  他怔了怔,道:“在下在城中租住了一间民舍,生活尚可。”

  我点点头,笑道:“王掌柜初来沧都,生活上如果遇到什么不方便的事儿,可以同我说,我会替你安排妥当的,食宿的费用,每月可以开张单子来,铺子给你报销。至于店子里的事儿,以后就劳王掌柜多费心了。”既然是钦差大臣,那就用怀柔政策吧。

  “叶老板言重了。”他想是没料到我态度竟是这般,脸色倒忐忑起来,我笑了笑,“那王掌柜出去忙吧,麻烦你请莫公子进来,我要看看这两个月的账薄。”

  我见他推门出去,转头看向小红:“小红,这人怎么样啊?”

  “接生意比起玉公子是逊色些,做事情么,按着规矩做,也没什么行差踏错的。”小红看了我一眼,“姑娘不恼金大娘么?”

  “有什么可恼的,她也是半个老板。”我莞尔道,“小红倒是越来越机灵了,能自个儿担事儿了。”小红这鬼灵精,肯定是不用我说也会成天盯着这家伙来着。

  “姑娘……”小红嗔了我一眼,“还不是因为姑娘不在,我得帮姑娘盯着他,你以为我愿意天天来铺子守着,我巴不得只侍候姑娘一个人,费这些神作什么?”

  “是啊是啊,我们小红最乖了。”我笑道,“你要什么赏?自个儿说。”

  “姑娘好生生的回来就好了,这次怎么折腾了两个月?不是说了一个月回来过春节么?我还眼巴巴等着吃姑娘说的毛肚火锅呢,现在连大年都过去半个月了。”小红嘟着嘴,埋怨道,“曜月国就那么好玩么?姑娘玩得都不想回来。”

  曜月国?我哪里是不想回来,我做梦都想回来。我叹了声,不想把草原上那野蛮恐怖的经历讲出来吓着她。我笑了笑:“是啊,走的时候说回来要弄火锅给你们吃呢,不如今儿晚上补回来?”

  “那敢情好,我听姑娘说起你家乡这火锅,就馋得流口水。”小红笑眯了眼,“姑娘要准备些什么食材?我先回去准备。”

  门轻敲了几下,莫修齐捧了账册进来了:“叶姑娘。”

  “先坐吧。”我让他坐下,想了想,写了些食材给小红,她转身欲走,我突然想起什么,叫住她:“小红,你问问安总管,看看他喜欢吃什么,记下来一起去买。”

  “呃?”小红愣愣地看着我,“安总管?”

  “啊,也请安大娘一家过来吃吧,这趟出门,安总管也挺辛苦的。”我知道小红肯定是疑惑我对安远兮态度的转变,却不想多说:“你先出去吧。”

  她有些讶异地出去了,我翻起莫修齐带来的账册,见账目工整,一笔笔列得整齐,看来沧都分店真的是走上轨道了,老板、总管、掌柜,三个人整整两个月不在店里,也没出什么大篓子,只是生意真的差了很多,原来真有不少客人是冲着玉蝶儿那张俊脸和骗死人不偿命的甜言蜜语来的,看来锦绣庄的产品,要想抢到“沧都第一”的招牌,还要下些功夫,至少,要把现在占着“贡品绣庄”这块招牌的“云裳坊”比下去。我眼睛转了转,突然想起在京城让金大娘做的那批东西,有了主意,心情顿时也好起来。

  我合上账册,看了莫修齐一眼:“这些日子我不在铺子,有劳莫公子了。莫公子把铺子里的账目整理得这么清楚,我省了不少心。”

  “叶姑娘言重了。”莫修齐笑了笑,“这是我的份内事。”

  “嗯……”我点了点头,“莫……,我没事了,莫公子先回去忙吧。”

  我本想问问莫桑如何,想想,还是罢了。看着莫修齐出去,我站起身,走到铺子外面去随便逛了逛,店面有王继昌,楼上的绣场有绣娘看着,我踏到后院去看仓库,正好看到莫桑从院子里出来,看到我,他怔了怔,低头道:“叶姑娘。”

  我定定地望着他,他的眉他的眼,我的冥焰,你在哪里,他到底是不是你?莫桑见我怔怔望着他出神,低了低头:“叶姑娘,我先出去了……”

  他从我的身边擦过,我低声轻唤:“冥焰……”

  他的身子微微顿了顿,径直走了出去。我闭上眼睛,靠到墙上,心中一阵酸楚。

  “叶姑娘……”

  我睁开眼,安远兮不知何时走到我面前,定定地看着我,他的唇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深邃的黑瞳温暖又温柔:“你刚回来,不要太累了,回去休息吧,铺子我看着就行了。”

  “你不累么?”我静静地看着他,柔声道。

  “还好。”他淡定的笑容让我觉得心很静,我莞尔道,“罢了,我们都回去吧,辛苦这么久,今天放一回假。我让小红去买火锅的食材了,晚上你和安大娘还有安生,都过福爷爷这边来吃饭吧。”

  “怪不得小红来问我喜欢吃什么,原来是为这个。”他怔了怔,好奇地道,“火锅是什么?我从来没听过。”

  “是我家乡的美食。”我的眼神朦胧起来,火锅的由来,似乎起源得很早,用火烧锅,以汤水导热,煮涮食物,这种烹调方法早在商周时期已经出现了,但我家乡的毛肚火锅,却起源于清末民初,重庆码头和街边下力人吃的廉价实惠的街头大众饮食摊上的“水八块”。水八块全是牛的下杂,生切成薄片各自摆在碟子里,食摊泥炉上砂锅里煮着麻辣牛油的卤汁,食者自备酒,自选一格,站在摊前,拈起碟里的生片,且烫且吃。吃后按空碟子计价。价格低廉,经济实惠,吃得方便热烙,所以受到码头力夫、贩夫走卒和城市贫民的欢迎。如今的重庆火锅,烫食的菜品更是花样百出,但凡可以吃的,都可以拿来烫,而且不分季节,三伏天在火锅店里,随处可见光着膀子吹着风扇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满脸汗光油光的食客。以前在家时我可是每月必定弄两三回来吃的,否则像上瘾般难受,母亲在世时,火锅底料都是她自己炒的,我跟着学了,手艺比不上火锅店的,但还算凑和。到了这个时空,便再也没吃过了,京城人口味偏淡,喜甜食。我初到沧都时,就发现这里的气候跟我家乡一样,冬天阴冷潮湿,百姓多爱喝酒食辣椒以抵御寒气,应该受得了火锅的麻辣。

  他见我一脸神往的表情,轻笑道:“你家乡在哪里?怎么从未听你提过?”

  “呃?”我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我的家乡很远……,我们回去吧?”

  “嗯。”他见我不想答,淡淡一笑,也不追问。

  小红照我开的单子买回了食材,菜肴倒是不重要,我关心的是她买的配料齐不齐,特别是牛油,重庆火锅主要靠牛油来提香,好在我写给小红的东西,她几乎都买到了,小红跟着我在厨房帮忙。炒好底料,准备好食材,我把热气腾腾的铁锅端到花厅地上的炭炉上。安远兮他们已经过来了,莫修齐和莫桑请了过来,正好是一桌十人,我看着一屋子人,笑道:“好了,大家围着锅子坐吧,挤一挤才有味道呢。”

  “这样就好了?”老福头望着锅子,“怎么不把锅端到桌上去?”

  “桌子太高了,不好操作。”我笑道,眼珠儿一转,“对呀福爷爷,你得闲的时候做张专门烫火锅的桌子吧,我到时画图给你。”

  我招呼着大家坐下,心情大好,先夹了片毛肚在锅里烫,然后放到油碟里,示范着吃了一片儿,笑道:“就是这样吃,大家试试。”

  话音刚落,福祥和安生就迫不及待地照我的样子做了,转眼功夫两个小鬼已经把肚片儿放进嘴里,眼睛一亮:“好好吃。”

  安大娘怔怔地看着翻腾的红汤,脸色有些尴尬:“叶姑娘,我们倒是无所谓,可是远兮不吃辣的……”

  “呃?”我怔了怔,脸红了起来,“呀,我不知道,早知道做成鸳鸯锅了……”怎么这么乌龙,请客吃饭连客人的口味都没问,我还以为沧都的人都能吃辣呢。

  “没事,闻起来很香,我试一试。”安远兮反倒笑了笑,夹了一片毛肚下锅烫。我突然想起凤歌以前吃了豆腐乳的难受样子,心中一紧,赶紧制止他:“不要了,你不能吃辣,我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单独做吧……”

  “没关系的。”安远兮已经把毛肚放进嘴里了,我赶紧站起来到桌边倒了杯水想递给他,只见他嚼了几下,把毛肚吞下去了,脸上倒未有什么不妥。安大娘怔怔地看着他:“远兮,你不觉得辣吗?”

  “还好,味道真不错。”他抬眼赞我,神色如常,看不出是故意装出的,安大娘舒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学会吃辣了?你可是打小就不吃的。”

  安远兮怔了怔,也不答母亲的话,又夹了一片烫好,送到安大娘碗里:“娘,你试试,真的不错。”

  我放下茶杯,看来我也不用单独再为他单独准备一份晚膳了。大家高高兴兴地吃起来,金莎用不惯筷子,都是我烫熟了喂给她,晚饭吃完,大家对我的火锅大餐给了极高的评价,安生抹着油嘴儿笑道:“叶姐姐,你要是不开绣庄,开个火锅店多好,那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吃火锅了。”

  “你这孩子,就知道吃。”安大娘笑着啐他,我被安生这么一提,倒醒悟过来,对呀,我为什么不开个火锅店?衣食住行,都是百姓的生活必需,永远会有市场的。我顿时眉开眼笑,兴高采烈地捏了捏安生圆圆的小脸蛋,称赞道:“安生,你真聪明,我就开个火锅店,以后你就是我火锅店的第一个VIP,什么时候来吃都不用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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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6 21:27: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1章 老爷

  开火锅店比开一家绣庄似乎容易多了,只需选好店面,请福爷爷帮我打了十几张火锅桌,买上几十口锅和炭炉。我把炒底料的活儿教给小红,每日在家里配好料送到店里去。开张的前三天,免费让百姓试吃,三日之后便客似云来,因为收费实惠,又合沧都人的口味,所以每天都忙不过来,半个月之后又在城西开了家分店,一个月之后在城南开到第三家。“沧都火锅”的名气,远远超过“沧都锦绣庄”,不但吸引了本城的百姓,连南来北往的商贾,也时常慕名而来,排队等位。
  而锦绣庄的生意,也一日好过一日,我开始把之前在京城让金大娘给我做的那批秋装当春装穿,并把样品摆到橱窗里,现代衬衫、风衣、长裤、家居服的奇怪款式吸引了许多人围观。我这衣着怪异的现成模特是穿给那些豪门贵妇和千金看的,另有一批免费的模特是火锅店里的员工,我让他们全部换上了酒楼服务员的统一制服,除了方便他们做事不束手束脚,还是为“锦绣庄”做宣传。我并不指望真有人来做、来买这些衣物,只是想通过这个方式,让“沧都锦绣庄”和“沧都火锅店”更出名,不出我所料,叶海花这个名字,在沧都渐渐响亮起来。

  总之,我的生意做得稳当极了,我琢磨着下个月再开第四间火锅店,这间店我准备好好装修,搞得奢华一点,面向高层次的消费群体。这一日我照例消磨在绣庄,巡了一圈儿店,我躲在办公室和金莎一起玩弹子跳棋,这是我画好图请老福头为我做来哄金莎的,棋盘是红木的,配上涂了红、黄、蓝、绿、黑、白六种颜色的木珠子,精致小巧,丝毫不比现代的玻璃珠子逊色。老福头做好一套后,弄清玩法,玩得十分入迷,每天晚上都要拉着我陪他下弹子跳棋,把他的围棋和象棋都抛一边儿去了。几个孩子也喜欢玩,老福头便给孩子们每人做了一套,我也让他给我做了一套放到办公室。回了沧都后,金莎十分黏我,我上哪儿她都跟着,大概是对新环境有种陌生的恐惧感,这也是我费心思逗她高兴的原因。

  王继昌敲了敲门,站在门口:“叶老板,有位云老爷要见您。”

  “哪位云老爷?”我没抬头,拈起珠子,连跳数下到金莎的阵营,引来她懊恼的惊呼,我不由笑了。

  “他没说,只说是叶老板的旧识。”王继昌道,“叶老板要见他么?”

  “旧识?”我怔了一下,脑子里转了一圈儿,以前没认识什么姓云的呀?我抬眼看着王继昌,“他还说什么没?是一个人来的?”

  “带了个跟随,他说与叶老板是忘年之交……”王继昌这么一提,我顿时想起来,是数月前在来沧都的官道上遇到的那位犯心脏病的云老爷子,叫什么……,对了,云崇山!我赶紧道:“快请他进来。”

  我站起来泡茶,一会儿王继昌请云老爷子和他的跟随,似乎是叫云德进来,我迎上去,笑道:“云老爷,好久不见了。这些日子身子可好?”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人比我数月前见他时更清瘦了,唯有双目仍是那般炯炯有神。

  “还好还好!”云老爷子笑起来,“叶丫头啊,你这生意可做得不小啊。”

  “让老爷子见笑了。这边坐。”我从软榻上抱过金莎,把她放到我办公桌后面的高背椅上,“莎莎,姐姐有客人,你自个儿玩一会儿。”

  将茶奉到软榻上的矮几上,我坐到他对面,笑道:“老爷子什么时候来的沧都?是办事儿呢还是探亲访友?”

  他的眉一抬,眼中带起了一丝趣味:“呵呵,来了没几日,我去尝了近日名声大躁的沧都火锅,没想到老板居然是你啊,丫头,你这‘小生意’可做得有模有样的,怪不得当初我送你那东西,没见你拿出来用。”这语气,倒有些嗔怪的味道了。

  “瞧老爷子您说的,你那东西这么贵重,哪里好随便拿出去。”我笑了笑,赶紧圆场道,“再说我既然是经商的,也知道钱在花在刀刃上的道理,自己能解决的问题,去求人不是浪费了老爷子的心意,我记着呢,以后若遇到不得已的难处,一定去请老爷子的朋友帮忙。”

  “你这丫头,倒坦白。”云老爷子笑着端起茶,喝了一口,“你今儿这身衣裳倒有趣,也是你们绣庄做的?”

  我今天穿了一件改良的清装,藕荷色的斜襟大褂,袖口绣着繁复的蝴蝶滚边。黑色的百折裙也绣着花样繁复的绿叶兰,连脚上穿的绛缎鞋,也跟裙子配了对儿,鞋面上同样绣着素素雅雅的绿叶兰。中国历朝历代的服饰,只有唐代和清代的服饰最有特点,这身清装是我穿了几日衬衫长裤后一时兴起做的,我微笑道:“让老爷子笑话了,是我画出来,让绣工们做的。”

  “看起来不像是天曌国的服饰,倒有些边塞异族的感觉。”老爷子眼也贼尖,我随意胡诌了个借口:“我前些日子刚从曜月国回来,看了他们的服饰,受了点影响。”

  老爷子眯起眼,点点头,继续我与闲聊,多是问些我到沧都是怎么经营起这间绣庄和那几家火锅店的,怎么管人的,怎么管事的等等,问得还挺详细的,末了还提了几个刁钻的问题,若是我商场上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怎么处理。听我一一作答,他连连点头,摸着胡子,露出满意的笑意,似乎是极欣慰的样子,看来这老爷子还真是关心我呀,我笑道:“老爷子,你这是在考我还是怎么的?”

  他“哈哈”大笑起来,将茶盏放回矮机上,目光落到几上搁着的珠子跳棋上,面上带上几分兴趣:“叶丫头,这是什么?”

  “这玩艺儿叫珠子跳棋,我没事打发时间的消遣玩艺儿。”我解释道,见他一脸兴趣,把玩儿法告诉他,他一听来了兴致,与我下了一盘,末了连连点头,笑道:“这东西可以练练人的脑子,拓宽思路,倒是个妙物。”

  “老爷子喜欢,这副棋就送您。”我笑道,将棋盘盖子盖上,递了过去,云老爷子也不客气,接过递给身后的云德,笑道:“那我就不推辞了。”

  这会儿,门轻轻敲了两下,转头,看见安远兮抱着金莎走进来,我怔了怔,原来我这会儿顾着跟云老爷子聊天,金莎跑出去了都不知道。安远兮见到我房里有客人,怔了一下,笑道:“金莎说她想吃糖葫芦,我带她上街去买,跟你说一声。”

  我点点头,安远兮转身出去,转头,看到云老爷子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安远兮,表情似乎是若有所思,我怔了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的目光不是落在安远兮身上,而是落在他挂在腰间的一块样子看起来极为普通的玉珮上,安远兮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老爷子的目光也没有收回来,眉头轻蹙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轻咳了一声:“老爷子认识他?”

  “呃?”他回过神,看到我探询的目光,立即神色如常,“不认识,他是谁?”

  “他是我们绣庄的总管。”我笑了笑,看他的样子,即使不认得安远兮,必定也认得他身上那块玉。

  “哦?他叫什么?”云老爷子漠不经心地端起茶,我觉得有些好笑,明明他对安书呆身上那块玉极感兴趣的样子,还装得若无其事。

  “安远兮。”我随口答道,你不想说,我也懒得问。

  “安远兮……”他的眉毛蹙起来,似乎在思索什么,半晌,眉头渐渐舒开,不动声色地道,“名字倒不错,他能干么?能不能帮你?”

  “很能干,而且做事勤快,为人老实,帮了绣庄不少忙。”我实话实说。

  “嗯,做生意就是要有能干的人帮你,当老板的才省力。”云老爷子似乎是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打趣道,“否则就没时间玩这跳棋了。”

  “老爷子真会说笑。”我莞尔道,“老爷子远来是客,今晚不如我作东,请老爷子到我店里去吃火锅。”

  “改天吧,我今儿还有些事要办。”云老爷子站起来,笑道,“丫头,你是块做生意的料,沧都生意场好久都没遇到能搅翻这潭沉水的人了,好好干,让我看看你还有些什么本事。”

  “承老爷子贵言。”我笑着送他出去,“老爷子住在哪儿?我改日去拜访您?”

  他摸着胡子笑了笑:“我这几日事儿多,办了事儿就要走,你就不用挂心了,丫头,下次来沧都,我再来看你。”

  他这样说,我也作罢不再多问,云德扶他上了马车,老爷子撩开窗帘布跟我挥了挥手,“进去吧!”

  见他的车子驶远了,我转身准备进铺子里,正好安远兮抱着金莎回来了,小丫头手里拿着两串鲜红的冰糖葫芦,远远地就冲着我叫:“阿花姐姐……”

  “回来了?”我从安远兮手里抱过金莎,笑道。

  “嗯。”安远兮唇角勾了勾,我抱着金莎进去,安远兮跟在后面,我想起云老爷子刚才看到安远兮那一幕,转头道:“安远兮,你认得刚才那位老爷么?”

  “刚才在你工作间的那位?”安远兮摇了摇头,“不认识。怎么了?”

  “没什么。”我摇摇头,看向安远兮腰间的玉珮,随意道,“这玉是新买的?前阵儿没见你挂过。”

  “不是买的,是从沧都回来后我娘给我的,说是给我避邪的。”安远兮的脸红了红。

  “避邪?”我看了他一眼,打趣道,“你中邪啦?”

  “又胡说八道!”他白了我一眼,往绣场的方向走:“我走了。”

  我笑着转过身,抱着金莎回办公室,迎面差点撞上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舒了口气:“秀姐?你找我吗?”

  她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又磨蹭着不说话,却又不走,我笑道:“怎么了?有事进来说吧。”

  她犹豫了一下,跟着我进来,掩上门:“叶姑娘……”

  “有什么事儿?说吧。”我见她磨磨蹭蹭,不干不脆的,似乎想说的话极难启齿,猜测道:“你家里有困难?要预支工钱么?”

  这秀姐也是个苦命的,娘死得早,爹又是个酒鬼,从小就不管她,倒是她小小一个人儿在外面挣钱养家,到了出阁的年纪,也有过几个上门求亲的,可一听说还要把她那滥酒鬼爹带过去,别人就不乐意了,一来二去的,年纪也拖大了,变成二十好几的老姑娘,她似乎也没了嫁人的念头,几个月前她爹死了,也有媒婆上门,想讨她给一个死了老婆的瘸子郎中作继弦,被她骂了出去,从此便没有媒婆上门了。

  “不是……”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迟疑了半晌,终于结结巴巴地道,“叶姑娘,我……,我想请你帮我和安总管作媒,我没有长辈,你是我的老板,若是托你办事儿也算合礼数……”

  “呃?”我瞪大眼,被她吓倒了,“作……,作媒?”

  “嗯。”秀姐的脸几乎要垂到胸膛上,“我知道这请求有些唐突……,只是,安总管平日里就很敬重你,你说的话,他一定能听进去……,我……,叶姑娘……”她抬起头,满脸通红,站起来对我鞠了个躬,“我拜托你了!”说完,也不容我回话,转身就慌慌张张地跑出去。

  “哎……”我没叫住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跑出去,又好气好好笑,搞什么乌龙嘛?怎么这种事也能强甩给别人?我又没答应她!脑袋顿时大起来,作媒?我靠进椅子里,真是没想到,那书呆子还满有桃花运的嘛,我一边撇嘴,一边酸溜溜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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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6 21:27: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2章 作媒

  作媒?
  我一辈子都没想过要去扮演红娘的角色。我是自由恋爱的信徒,上辈子最讨厌的也是长辈们安排的各种相亲活动,有时候我很好奇长辈们何以屡败屡战仍对搭桥牵线乐此不疲,难道做红娘都有那么有成就感么?

  我揉着脑袋,绣娘真是丢了个大麻烦给我,这种事儿,费力不讨好,成了倒好,若不成,则两头受气,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可是让我拒绝她,我也实在说不出口,绣娘只怕也是鼓足了勇气的,才来找我开这个口的,一时之间一个头两个大,这事儿到底是说?还是推?我郁闷地思量了两三日,也拿不定主意。每天在铺子里迎上秀姐期待的目光,更让我如芒刺在背。

  这一日我照旧带着金莎到店里巡铺,秀姐敲门进到我的办公室,一看到她,我顿时坐立不安。秀姐站到我面前期期艾艾地道:“叶姑娘,我……”

  “我还没寻着机会跟安总管说。”我赶紧道。秀姐的脸一红,轻道:“叶姑娘记在心上就好……”

  “我记着呢,我……,我一会儿就找他说。”我心虚地道,秀姐垂下头,把一个绣花荷包放到我办公桌上,面带羞涩地道:“那麻烦叶姑娘,一会儿替我把这个给他……”

  “呃?”不但要作媒,还要牵桥搭线么?我哭笑不得。

  “我不打扰叶姑娘了……”秀姐听到我的讶声,脸更红了,急忙转身走出去。

  我拿起那个荷包,见那上面绣了一朵精致的并蒂莲,意思不言而喻。看来是拖不下去了,我思量了一阵,开门叫住一个伙计,让他请安远兮到我办公室来一趟。金莎刚才吃了两块点心,大概是玩累了,一会儿就蜷在软榻上昏昏欲睡,我拿了衣架上的披风替她盖好,坐在榻沿上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一会儿,小家伙就发出均匀的呼息。

  安远兮敲门进来,我示意他坐到办公桌对面去:“小声点,别把金莎吵醒了。”

  我站起来坐到办公椅上,看见他一脸温柔地看了一眼沉睡的金莎,微微一笑,安远兮算是个好男人了,除了有点迂,其他方面都挑不出毛病,绣娘也算好眼光。他转脸看我,笑道:“找我什么事?”

  “呃……”我动了动唇,不知为何竟觉得嘴上挂了千金重的石头似的,唉,还是说不出口。我转身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他,复又坐下,安远兮见我古怪的表情,失笑道,“什么事这么难说?”

  “呃,安远兮,你觉得秀姐这人怎么样?”我吞了一口唾沫,费力地道。

  “秀姐?”安远兮挑了挑眉,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赶紧道,“不错呀,刺绣的手艺好,把绣工也管得很好,为人也本分实在……”

  “行了行了……”看来安书呆对秀姐的印象还不错,那我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我笑道,“你一提到秀姐就赞不绝口,看来秀姐这人真是不错了。”

  “是不错。”安点点头,“叶姑娘要给我们涨工钱么?”

  我把眼一瞪:“去!才给你们涨了工钱,还不知足?”

  他笑眯眯地喝了口茶:“那是,谁也不会嫌钱多!”

  “你是读书人,怎么也学得满身铜臭!”这书呆子越来越会顶嘴了,我气结道。

  “我现在是商人,当然是利字当头。”安远兮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漆黑的深瞳定定地望着我。

  我翻了翻白眼,端起茶猛灌了一口,安远兮见我气呼呼的样子,微微一笑:“到底什么事?”

  被这书呆子一打岔,倒把正事儿忘了,我看他笑眯眯的得意样子,哼了一声,眼珠儿一转,笑道:“安远兮,我最近夜观星象,发觉你红鸾星动哦!”

  安远兮怔了怔,脸上顿时飞起薄薄的红晕:“胡说什么……”

  我得意地偷笑,小样儿看我不压压你的气焰:“安远兮,我可没胡说,你不但红鸾星动,而且你那颗星还在我们店里哦!”

  他顿时别扭起来,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我微笑道:“安远兮,咱们店里你可有中意之人?”

  他定定地望着我,眼眸有些暗沉,幽沉如海,唇角似乎带起了一抹笑意:“有又如何?”

  “有就好办啦!”我把心一横,把手中的绣花荷包塞到他手上,一口气道:“秀姐今儿来托我给她说媒,这荷包是她送你的,我看得出她对你很有意思,你既然也对秀姐有意,这事儿不如就这么定了,你回去跟安大娘说一声,让安大娘上秀姐家提亲如何?”

  安远兮捏着那荷包,手僵住了,脸上的红潮退去,脸色越来越难看,我看他脸色不善,赶紧道:“秀姐虽然没有长辈,但既然是托我给她张罗,我一定会让她风风光光嫁进你们安家,不会让人看笑话的……”

  他的脸怎么更黑了?我吞了口唾沫:“若是你不好意思跟你娘说,我去找安大娘商量如何……”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对她有意了?”安远兮冷冷地打断我,眼眸危险地敛了起来。

  “你刚刚不是说了秀姐手艺好,人也本分实在么?”我见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怒火,背上不知为何有些发毛:“呃……,你不会是嫌弃秀姐年纪比你大吧?安远兮,你不要这么迂腐了,我们家乡有句俗话叫‘女大三,抱金砖’,你娶个年纪比你大的老婆可以旺财啊……”

  “闭嘴!”他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床上的金莎翻了个身,我赶紧瞪他一眼:“小声一点,你那么凶干什么?”

  “你……”他似乎是压抑着怒火,声音倒是低了下来,闷声闷气地道,“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不用你来操心。”

  “你以为我想操这份心么?”我气结道,“我吃撑了,明知道会费力不讨好还来做这事儿,若不是秀姐托我帮忙……”

  “她托你你就帮她,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安远兮板起脸,冷冷地道。

  “我这不就是在问你么?”我没好气地道,“你发什么脾气……”

  “你明知道费力不讨好,为什么还要来问我?”他的深瞳里涌出一些复杂的情绪,“你知道不讨好,说明你心里清楚,我对秀姐根本没那种心思,你心里明明清楚,为什么还是要来问我?”

  “我……”我怔怔地看着他,答不出来。我为什么要问他?我心里其实知道答案,我不是为了秀姐,我只是隐隐感觉到了我和安远兮之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在涌动。而我,下意识地抗拒这股暗涌,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经不起折腾。

  他站起来,伏身向前,逼近我,眼里闪过危险的讯号:“为什么?”

  我身子往后一退,背抵到椅背上,看着他带着一抹受伤的眼神,心突然颤栗了起来:“安远兮……”

  “为什么?”他的头凑得越发近了,灼热的鼻息几乎扑到我的脸上,我顿时回过神,猛地站起身,低吼道:“安远兮,你太放肆了,别忘了我是你老板,你给我出去!”

  他身子一僵,清澈的眸子黯淡了一下,慢慢挺直了脊背,定定地看着我,眼中复杂的情绪如潮般消退,瞬时不带一丝情绪,半晌,他的唇边浮出淡淡的轻嘲:“是,叶老板!”他把手中的荷包拍到我桌上:“你自己收的东西,自己拿去还!”

  他转身直挺挺地走了出去,我咬咬唇,跌坐到椅子上,瞪着桌子上那个绣花荷包,脑子里顿时变成一团浆糊,什么都不能思考了。呵……,我捂着额,闭上眼睛,老天,怎么会变成这样?

  “阿花姐姐……”金莎不知道何时醒了,站到我身边,怯生生地拉了拉我的衣袖,“你跟阿牛哥哥吵架了?”

  这孩子仍是只肯叫安远兮阿牛哥哥,怎么也改不过口,我把金莎到到膝上,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我们不是在吵架……”

  “可是阿牛哥哥好像很生气……”金莎忧郁地看着我,“阿花姐姐和阿牛哥哥不要吵架,我好怕……”

  “别怕别怕,我们不吵架……”我赶紧哄她,这孩子自从家逢巨变之后就变得特别敏感,“金莎,姐姐带你上街去玩好不好?”

  她默默地点点头,我牵着她出门,安远兮在大堂看到我,别过脸。金莎看了我一眼,转头唤他:“阿牛哥哥,我和阿花姐姐上街去玩,你去不去?”

  “嗯,金莎玩得高兴点。”他对金莎露出笑容,拍了拍她的头,“哥哥要做事,不陪你玩了。”说完,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转头走了。

  嗤!脾气倒蛮大,不理人了,不理就不理,谁怕谁?我压下心头的不快,牵着金莎出去,一路生着闷气。强打精神陪金莎去市集上逛,给她买了一堆东西,几个活灵活现的面人儿,一只蝴蝶风筝,一包糖炒栗子,逛到得福楼,金莎闻到里面传来的包子香味,站着不肯走了:“姐姐,我走不动了。”

  我笑起来,看见她一脸馋样,明明是想吃包子了,说走不动路。我牵着她往店里走:“那我们进去歇歇。”

  金莎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牵着她坐到角落的一张桌子边儿上,吩咐小二送来一笼水晶小笼包和一笼蒸饺,得福楼的小吃做得是沧都一绝,尤其是水晶小笼包,皮薄肉鲜,十分味美。金莎还是不太会用筷子,夹东西笨手笨脚的,我笑着看她颤颤地夹着包子塞进嘴,还没放进去,包子就掉到桌子上,她气恼地瞪了那不听话的包子一眼,干脆丢了筷子,一把抓起包子,塞进嘴里,包子油流得整个下巴都是。我失笑地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掏出手绢给她擦嘴,笑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这当儿,突然听到邻桌有人气呼呼地道:“‘云裳坊’真是太过份了,把我们的货一拖再拖,说是要赶九王爷的绣品,要我们排期等,我们明明是在九王爷前面要的货,找他们理论,他们竟然说‘你爱等不等,云裳坊不缺这几个零散生意’,真是欺人太甚,我们‘大丰号’,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店,何时受过这种闲气……”

  九爷?我抬了抬眉,转过头向邻桌看去,见是两个商贾模样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个正满脸忿忿,正是刚才说话的男子。只听另一个男子劝道:“唉,你也别生气了,人家那是王爷,‘云裳坊’当然要巴结着,再说‘云裳坊’店大欺客,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人家那是‘贡品绣坊’,你不就是冲着那个金字招牌去的吗……”

  “可是我这批货也要得急啊,唉……”先头的男子叹了口气,“现在可怎么办……”

  我心里一动,起身走到邻桌去,笑道:“两位先生,我可以坐下来吗?”

  两个男子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你是谁?”

  我径自坐下来,笑道:“小女子叶海花,是沧都‘锦绣庄’的老板。刚才听到两位先生的谈话,知道先生要赶一批绣品,既然‘云裳坊’此路不通,先生为什么不试着找其它绣庄试试呢?我们锦绣庄的绣品,做得也不差,先生如果有兴趣,可以到我们店里去看看。”

  “‘锦绣庄’?我也听过,是有点名气,可是还不能跟‘云裳坊’比。”其中一个男子道,“‘云裳坊’做了三朝的‘贡品绣庄’,不是一般的小绣庄可以相提并论的。”

  我淡淡一笑,毫不动气:“这位先生,名气是建立在货物的质量上的,货物质量好,名气才能令其锦上添花。何况有时候,担着‘贡品绣庄’的名号,也是一种束缚,他们必然要先照顾了皇家的需要,才能照顾普通商家。就像现在,先生急着要一批货,但是‘云裳坊’给不了你们。我们‘锦绣庄’虽然不及云裳坊名气大,但顾客对我们货品的口碑是很不错的,这个先生可以随便打听,而且我们绣庄还有一些其他绣庄绝对没有的新花样儿,先生有兴趣也可以做一些选择。小女子很有诚意接先生这笔生意,先生不妨考虑考虑?”

  “这……”先前那男子迟疑了一下,与同伴对视一眼,笑道,“叶老板说得也有道理,叶老板既然这么有诚意,我就去你们绣庄看一看,再作决定。”

  我笑容满面地站起来:“那敢情好,两位先生请。”赶紧打包,牵着金莎带着两个男人往铺子里走,没想到跟安远兮吵一架躲出门,倒捡到一笔生意,嘿嘿,心里一高兴,也把安远兮那张扑克脸甩到脑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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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6 21:28: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3章 大单

  我与大丰号这笔生意做得很顺利,大丰号的林老板,就是之前在得福楼那个骂“云裳坊”欺客的男子,他对我们的货品质量很满意,当即就与我签下这笔单子。绣庄更忙了,但我泡在绣庄的时间却比以前少,一则安远兮自从上次跟我吵架之后,一直都对我爱理不理的,我也一肚子气,想想我把那个荷包还给秀姐时,秀姐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我多尴尬多难受啊?那个没风度的臭书呆,哼!不理我,我还求你不成?
  二则,我一门心思扑在了第四间火锅店上,现在我的火锅店已经成了沧都的特色食府,时常也有些衣着华贵的人来光顾,但显然他们对和百姓挤在一起吃火锅是不太习惯的,每次都要包下整个店面,虽然我不吃什么亏,但平民顾客有意见啊,还是快些把个高档豪华的火锅食府搞出来,解决这个问题。

  第四间火锅店开张前夕,大丰号的林老板又找上门来了,一见到我,就满脸笑容地道:“叶老板,你上次给我做的那批货,我的客户很满意,这次我什么也不说了,直接就找你来了。”

  “林老板又有生意给小女子做么?”我赶紧请他去贵宾房里坐,一边吩咐伙计泡茶。上次与他做那笔生意,双方都很满意,他对我们绣庄的货品质量放了心,我也小赚了一笔。

  “不错,这次可是笔大生意,我看叶老板做生意极有信用,货品质量又好,准备将这批货给叶老板做。”林老板神色一正,慎重地道。

  “哦?什么大生意?”我感兴趣地道。

  “这是我的一位大客要的货,这位客人有十匹孔雀织锦星缀缎,要做成一些衣物,他开的价钱相当高,但是他要的时间紧,一个月之内一定要出货,如果出货时间耽搁了,不但要赔钱,还有可能惹官司。” 林老板盯着我,缓缓道,“叶老板,你好好考虑一下,这笔生意,你有没有把握?”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

  孔雀织锦星缀缎?做了这行这一段时间,我也知道了些凌罗绸缎的名字,这种孔雀织锦星缀缎,是一种织锦花样极复杂的缎子。织的时候就十分费功夫,据说一个织工两年才能织出一匹,这缎子织出来时是白色的,然后用一种据说是辰星国非常稀少的矿石做的染料,染出的缎子结合着本身繁琐的织花,从不同的方向看过去,就会有各种不同的颜色,就像孔雀的尾巴一样炫丽多彩。这种织锦缎因为纺织的工期长,染色的颜料稀少,十分难求,据说一匹缎子价值高达白银八百两,但一般的豪门富户拿着钱都买不到,多是作为皇室的贡品。这林老板的客人,是什么来头?一次竟有十匹这么多拿来做衣服?

  这的确是笔大生意,这批缎子价值白银八千两,若是出了什么闪失,把我整个绣庄卖了都赔不起,我蹙起了眉,在心中思考着。林老板见我沉默不语,出声道:“叶老板,我也知道接这批货风险很大,你可是担心酬金?你放心,这批货只要能如期出货,我会付给你两百两银子作酬金。”

  两百两白银?我眼睛一亮,心里顿时翻腾起来,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虽然不是我赚得最多的一笔单子(赚得最多的那笔生意是曜月国那批贡品,但挣那笔钱差点把命都赔掉了),但接下这笔生意,能打出名声,到时绣庄就能赚更多的钱。想起在草原上发下的誓言,我当即不再犹豫,抬头笑道:“林老板,你既然这么看得起我们锦绣庄,这笔生意,我接了!”

  次日,林老板将十匹缎子送了过来。这笔生意让绣庄上下都很紧张,不单是我,安远兮、王继昌、秀姐对着这批宝贵的缎子都有些战战兢兢,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即使开一辈子绣庄,也不一定能一次遇到十匹孔雀织锦星缀缎,我以前连看都没看到过,秀姐在这一行做了十几年,也只见过一次。

  幸好有秀姐这个有经验的,这缎子铺开来,不能打折,不能揉,碰一碰都要套上手套。安远兮很快安排下去,这批货的货期排在了最前面,秀姐把绣工分成两批日夜赶工,整个绣庄都调动起来,为了这十匹宝贝疙瘩不得安宁,连我这个跷脚老板,呆在绣庄的时间也长了起来,不时出去巡一圈儿,就怕有什么意外状况。好在在全体员工的齐心协力下,这批宝贝货品终于没出什么岔子,硬是在一个月内顺顺利利地赶出来了。我本来以为经过提亲的乌龙后,安远兮以后面对秀姐会很尴尬,没想到他对秀姐一如往常,而秀姐难受了几日,居然像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事儿似的,一样在绣场里张罗,倒把我搞得有点懵,连我看到他们都尴尬得很,怎么两个当事儿人反倒比我还镇定?

  而我和安远兮,因为这件事,关系渐渐缓和了一些,但书呆子记仇得很,虽然不再对我不理不睬,但也是不冷不热的,让我终于了解到原来一个男人小心眼儿起来,比女人还要厉害,忍不住把那臭呆子在肚子里腹诽半天。

  “臭呆子、臭呆子……”我拿着笔在纸上画了安远兮的Q版漫画像,给他画了个硕大无比的脑袋,安在小小的乌龟壳上,呆头呆脑地爬着。画完了,我自己也觉得很搞笑,捂着嘴“嗤嗤”偷笑着,在画像脑袋旁边写上“安书呆”三个字,搁下笔,越看越好笑,臭呆子,你摆一次脸色给我看,我就给你画张乌龟图作纪念,看谁厉害!

  我吹干画上的墨汁,看着那乌龟人笑得不可遏止,冷不丁有人把那张画儿抽了过去,我抬眼一看,脸顿时绿了:“安远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从你捂着嘴笑的时候。”他眯起眼睛,牵着手里自己的“乌龟像”,脸上神色不定,看不出喜怒,“这是什么?”

  “没什么!”我欲夺过他手里的画儿,他避开我,看着画儿上的字,转过脸瞥我一眼,脸上带起似笑非笑的表情,指着“安书呆”三个字道:“没什么?那这又是什么?”

  “是乌龟!”我抢不到图,瞪了他一眼,气哼哼地道。他迫近我,脸上怪异的表情看得我有点发毛。我心虚地垂下眼睑,完了,这书呆子这下子肯定要暴跳如雷了,我不敢看他,盯着地板,心被他盯着“卟嗵卟嗵”乱跳。

  “怎么,有胆子画,没胆子认?”安远兮冷哼了一声,“头垂得那么低做什么?地上有金子给你捡吗?”

  “我怎么没胆子认了?我画了怎么了!”他讥诮的语气激怒了我,我抬眼瞪道,“你能把我怎么的?”

  他的眉微微一挑,眼中似乎带上一抹笑意,在我讶异地想辨清到底是不是时,深瞳里的笑意已经无影无踪:“我能怎么着?顶多就是把这东西没收。”

  说完,他将那张画叠了两折塞进怀里,我又气又急,伸手去他怀里夺:“还我!”

  他按住我的手,不让我取他怀里的画,我不由怔了一下,手心敏感的肌肤已经感觉到他胸膛隔着布料透出的温度,他的手按在我的手背上,柔软而有力。我呆呆地看着他,安远兮定定地看着我,眼神渐渐地深了,我突然有些恍惚,觉得自己会融解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蓦然一惊,急忙抽回手,脸上顿时有些发烧。

  他看着我的红脸,脸有也些泛红,转身往外走,边走边道:“那批货已经装箱放进仓库了,你要不要去检查一遍?”

  当然要去!那批货现在可是我的命根子,我的心思立即转到那批货上去,赶紧跟出去。到仓库仔细检查了那批货,锁上箱子,打上封条,再检查了仓库四周,确定万无一失,我亲自把仓库门锁上,舒了口气,等明天这批货一出,这笔生意就算做成了。我转头对安远兮道:“今儿晚上绣庄要多留几个人值夜,小心这批货出岔子。”

  安远兮点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放心吧。”

  我对他还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笑了笑:“行了,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今儿早点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还要来出货呢!”

  他听我这样说,唇角淡淡一勾,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笑起来,这男人的闷气看来终于生完了。

  这一晚不知为何竟然睡不着,有些像小时候,学校组织春游,兴奋得一晚上睡不着,不时爬起来推开窗户望天,生怕老天会下雨。不想到了半夜,天真的下起雨来,我推开窗,见雨势颇大,不禁有些担心,明天出货的时候如果还下雨,就要小心一些了,万一把货物弄湿了,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雨下得好大,真奇怪,春雨都是绵绵细细的,何时像这样猛烈地折腾过?老天像是对什么不满似的,不时地放着雷闪着电,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快天亮时,索性收拾起床。披着雨褛、头上戴着竹斗笠的安远兮代安大娘送早餐过来,我等不及吃饭,就赶紧喊他上驴车,小红追出来,塞给我一包馒头,再把雨褛给我披好。我顺手把馒头递给安远兮:“我不想吃,给你。”

  安远兮接过馒头,扶我上车,细心地拉好车帘:“风大,门帘子不抵事,你坐在车里也不要把雨褛脱掉,不然衣服一会儿就打湿了。”

  果然风大雨大,我捏住车帘子的两个底角按紧,风雨仍从缝隙里贯了进来,更倒霉的是窗帘子被刮得呼呼乱飞,风雨猛贯,我坐在车厢里跟没顶遮头一样狼狈。费事半天,车厢里还是湿透了,我气结了松了手,干脆爬出去,坐到安远兮旁边,他转过头看我:“怎么出来了?”

  “反正都会被风吹雨打,干脆不躲了。”我笑道,“下次跟福爷爷说,让他把车厢的门窗换成木的,这样下雨也不怕了。”安远兮淡淡一笑,停下驴车,手指往下巴上一勾,解下斗笠的绳子,把斗笠戴到我头上。我怔了怔,他低下头,帮我结好下巴上的绳子。他的指尖轻轻碰到我下巴下的肌肤,像被猫轻轻抓了一下,我的心突然颤栗了起来,为何我竟会贪慕这种温柔的触感?我看着他认真专注的黑眸,仿佛有一股热气从颈际串起,脸无端端地发烫了。被他触碰到的皮肤痒痒的、酥酥的,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有几缕发丝儿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水珠从他的颊上无声地滑落到脖子上,有些悬在他的下巴,形成新的水滴,摇摇欲坠。不好了……,我的喉咙有些发紧,这书呆子看上去,真的……,好性感。他似乎感觉到我的注视,抬眼望着我,我怔怔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他清澈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我,他离我好近,我几乎能感觉到他炽热的呼吸,我咬了咬唇,无端端有点胆怯:“我的雨褛上有帽子。”

  “雨太大了,帽子不抵事。”他缩回手,重新驾起驴车。我垂着头,掩饰着自己的心虚,天啊,我刚刚竟然对书呆子起了绮念,我怎么会觉得书呆子很性感?一路再不敢说话,幸好他不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否则一定会被他笑死。

  快到铺子时,现发铺子大门已经开了,秀姐见我和安远兮下车,面容惨白地扑过来:“叶姑娘,不好了,那批货出事了……”

  我呆了呆,身子一软,顿时瘫在安远兮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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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6 21:28: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4章 失货

  “叶姑娘!”安远兮紧紧地扶住我,语气里有掩藏不住的忧虑。我全身冰冷,身子的力气仿佛被人抽走了,脚软得迈不动步子。
  “扶我进去。”我吸了口气,竭力站直身子,安远兮紧紧抓住我的双臂,将我扶进后院,看到眼前那一幕,我倒抽了一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院里那棵繁盛的凤凰木,断了一根腕大的树枝砸到仓库的屋顶上,砸穿一个巨大的窟窿,雨水正从洞里灌进去。仓库门锁被砸开了,地上积了背脚高的积水,我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仓库,颤声道:“货呢?”

  “搬到店里空着那间杂物房去了。”秀姐赶紧道。

  “损失严重吗?”我吃力地道,那批货用箱子装着,即使淋了点雨,也不应该全军覆没才是。

  “这……”秀姐紧皱的眉头令我的心一沉,我吸了口气,“带我去看。”

  我挣开安远兮,加快脚步往杂物房走,推开门,触目所及,顿时惊呆了。那批货只装了两个箱子,但其中一个箱子盖子已经打开了,里面的衣物凌乱地堆放着,不但被雨水浸得全湿,而且沾满了污泥。莫桑呆呆地蹲在墙脚,神色呆滞地望着那堆衣物发呆。我赶紧打开另一个箱子,这个箱子的情况好一些,衣服没沾泥,只湿是也被浸湿了大半。

  我转头看向秀姐:“这是怎么回事?”

  “下半夜里院子里的凤凰木被雷击断了,仓库的屋顶被砸穿了,守夜的伙计赶紧砸开门去抢搬货物,可是莫桑搬箱子的时候摔了一跤,把箱子摔开了,货都滚落到地上了……”秀姐忐忑地看了我一眼,低声道。

  我木然地看着那批报废的货物,怀着一丝希望道:“这批货,还有救吗?”

  “这……”秀姐看到我的表情,难受地垂下头,轻轻摇了摇头。我的头晕了一下,安远兮赶紧扶住我:“叶姑娘……”

  我转过头看了莫桑一眼,他呆呆地坐在地上,裤子膝盖处破了个大洞,露出摔破的膝盖头,仍在流血,隐约可见森森的白骨。我闭了闭眼睛,转过头对秀姐道:“莫桑的腿摔伤了,你去请个大夫来给他看看。”

  秀姐怔了怔,莫桑听到我的话,呆滞的表情有了一点反应,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我转过脸,“远兮,扶我进去,我好累。”

  安远兮把我送回我的办公室,扶我坐到软榻上,我怔怔地坐着,脑子仿佛空了。安远兮担忧地蹲下身:“叶姑娘……”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为什么总是我遇到这种事?老天为什么要这样玩我……”我喃喃地道,安远兮蹙着眉,轻声道:“叶姑娘,你心里难受,别憋着,想哭就哭吧……”

  “哭?哭有什么用?哭能解决什么问题?”我木然地道,嘴上这样说,眼泪却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滑了出来。安远兮轻轻抹去我颊上的泪,深深地看着我,柔声道:“至少你心里会舒服些……”

  他这样一说,我再也控制不住,扑到他怀里,痛哭失声,他紧紧地抱着我,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这样抱着,任我的泪水润湿了他的衣襟。我像一个无依无靠、走投无路的孩子,委屈地、彷惶地寻找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无论做什么都充满挫折?一时间,辛酸、悲凉、无助的情绪一起涌来,我哭得撕心裂肺,泣不成声。

  安远兮静静地抱着我,这个男人有一双温柔地而有力的臂膀,似乎我在落难的时候,总是在依靠他这双臂膀。在他结实有力的怀抱里,我渐渐止住哭泣,从他怀里退开,揉了揉哭得有些发疼的眼睛,吸了口气:“我……”

  “好些了?”他拿了块手绢出来,“眼睛都肿了,别用手揉。”

  “很丑吗?”我接过手绢,擦了擦眼睛。

  “还好。”他淡淡地笑了,“你更丑的样子我都见过。”

  “安远兮!”我瞪他一眼,他静静地望着我,“哭过了,就要面对现实,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去想怎么解决。”

  我静下心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沉着和冷静让我觉得很安心。我振作了一下精神:“你去看看莫修齐来了没有,让他把账簿拿给我看看,咱们账面儿上还有多少钱。”

  我算了一下账,那批货价值八千两银子,我把绣庄和几个火锅店全押上去,加上我的私房钱,只能勉强凑出五千两,还欠三千两。这对我而言,真是一笔大数目,如果能跟林老板好生商量,让他宽限些时日,绣庄也不是挣不到这笔钱。我尤在低头思量着,安远兮已经告诉我,债主上门了。

  赶紧把林老板请进办公室,看来他已经知道情况了,脸色很不善。我赔笑道:“林老板,真是对不住,这批货这了这种意外……”

  “天灾人祸谁也不想,叶老板,我虽然体谅你们绣庄的过失,但是我一早就跟你说过,这批货很重要,而且绝不能延期,你现在不但出不了货,连货都损失惨重,你叫我怎么跟我的客人交待?”林老板板着脸道。

  “我知道,我们绣庄打开门做生意,既然害林老板受了损失,一定把货款息数赔给你……”我赶紧顺他的气。只听到他冷哼一声,疾言厉色地道:“叶老板,只怕你赔不起,这批货损失了,银子倒是小事,只是我这位客人要这批货,是去贺京城景王殿下的郡主大婚之喜的,你现在误了他的大事儿,只怕不是花银子能解决问题。”

  “郡主大婚?”我怔了怔,回暖要嫁人了?是嫁给寂将军么?我讶道:“皇上给回暖郡主指婚,可是指给寂惊云将军?”

  林老板一听我这语气,倒是一怔:“叶老板认识郡主和寂将军?”

  “跟景王殿下和郡主有一面之缘。”我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不过,寂将军府上的侄小姐,跟小女子是手帕交。”我故意抬出寂将军,让他不要如此咄咄逼人,果然,林老板听我如此一说,脸上浮出惊异之色,神色不定。

  “林老板,这批货的损失,我们绵绣庄会完全负责,只望你回去同你的贵客商量一下,我们绣庄一时凑不出这么多银子,如果他能给我们宽限些时日,小女子感激不尽。”我诚恳地道。

  “这……”他迟疑了一下,许是忌惮着我刚才的话,不敢擅自决定,“既然叶老板这样说,我回去问问客人的意见,再给叶老板答复。”

  我松了口气,笑道:“那拜托林老板为我美言几句,小女子感激不尽。”

  送走林老板,安远兮赶紧跟我进办公室,蹙眉道:“你跟林老板怎么说的?怎么他的神色那么奇怪?”

  “没什么,他不是正主,作不了主,我请他回去跟正主回话。”我坐下来,“银子是肯定要赔的,只是希望他们能多宽限些时日。”

  他的眉头并没有舒展下来,我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我去查看了一下货物的损失情况。除了林老板这批货,其他的原料和货物都多多少少有一些损失。”安远兮皱紧了眉,顿了顿,沉声道:“而且,我发现这事儿有点怪,留夜的伙计说是雷击断了树枝砸烂了仓库的屋顶,可我查看过那断木,发现断口很齐整,而且被有被雷击后烧焦的痕迹……”

  我眼一睁,有些震惊地盯着他:“你是说,是人为的?”

  “我不能肯定,但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安远兮沉声道。

  “谁会这么做?”我愤怒地站起来:“是绣庄里的人做的?还是外面的人?谁跟我有这么大的仇,要这样害我?”

  “现在还不清楚,你别这么激动,这件事先不要让人知道,我们暗中再查一查,以免打草惊蛇。”安远兮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太大声。

  我冷静下来。如果真如安远兮所说,此次的事件是人为,那这件事就没那么简单了。到底是谁要害我?我自问对绣庄的工人很和善,从不苛刻他们,工钱也出得不低,如果不是他们心怀不满,那就是被人收买。那么,谁会收买他们?难道是同行?沧都的几家绣庄,除了“云裳坊”店子老名气大,没被我把生意挤下去,其他几家绣庄比起绵绣庄,生意可差得远,难道是他们心生不忿,才使出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阴我?

  “安远兮,昨儿留夜的伙计,你给我好好查一查,他们的人品、家里的经济状况,还要特别留意最近谁有特别的行为,比如谁的钱突然多起来,或是出入一些平日不会流连的场所,我要查到到底是谁出卖了绣庄!”我咬了咬唇,寒声道。若让我查出这个内贼来,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知道了。”安远兮点点头,转身出去,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身转头道,“对了,莫桑不肯让大夫上药,我看他似乎很难过,你要不要去看看……”

  莫桑?我的心一紧,叹了口气,站起来:“还在杂物间么?”

  “是,他不肯走。”安远兮叹道。

  这孩子闹什么?就不能让人省省心么?我走进杂物间,莫桑还坐在地上,秀姐和请回的大夫无奈地站在一边,莫修齐蹲下身正在说什么,见我进来,所有人都望向我。我走过去,看到他触目惊心的伤口还在流血,蹲下身,卷起他的裤腿,小心地卷到大腿上,不让布料碰到他的膝盖,然后转头对大夫道:“大夫,麻烦你帮他清理伤口,看看他的骨头有没有伤到。”

  大夫犹豫了一下,也蹲下身。莫桑怔怔地看着我,咬了咬唇:“叶姑娘……”

  我抬眼看他,他咬着唇:“是我弄污了这批货,你不用找人治我,把我送到官府里去吧……”

  “你是故意的吗?”我眯起了眼,“故意摔了一跤,故意摔坏箱子弄污这批货?”

  他赶紧摇头,我淡淡地道:“那不就结了。”我扯过一件衣服,塞到他嘴里:“嘴唇不是拿来被牙齿咬的。”然后,按紧了他的腿,吩咐呆在一边的大夫:“给他清理伤口。”

  大夫回过神,赶紧开始工作。待他拭净血污,我才发现那伤口到底有多深,血又不断地冒出来,大夫赶紧抖上白药。我感觉到莫桑的腿因为痛楚一阵阵的抽搐,抬眼看他,见他脸色苍白,额上也冒出了汗珠。他定定地迎视着我的目光,那双和冥焰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有一滴泪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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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6 21:29: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5章 堂审

  我还没从失货的打击中缓过神儿来,王继昌就来找我,说金大娘要与我拆伙,接着拿出一封金大娘的亲笔函,大意是除了让他监督我之外,如果沧都锦绣庄经营失败,就全权委托他处理拆伙事宜。此际这家伙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带着惋惜的口吻道:“金老板与叶老板本来合作得很愉快,这次的意外大家都不想发生,不过金老板做的也是小本生意,也有一家老小要养活,经不起这样的几回折腾。请叶老板不要怪罪,毕竟这单子来头太多,赔钱事小,金老板主要还是不想惹上官非。这次的生意是叶老板一个人接下来的,金老板并不知情,也很难勉强地承担责任,金老板体谅月老板的难处,只需叶老板将金老板的原料款划清,从此沧都锦绣庄与京城锦绣庄各不相干……”
  说得多好听,我接其他生意赚了钱的时候,可没少付过金大娘一个子儿。现在这笔生意亏了钱,就马上要跟我划清界限,一拍两散,果然是一派奸商作风。安远兮听到王继昌这等无赖的话,气得指着王继昌怒斥道:“王继昌,绣庄现在正是需要我们齐心协力共度难关的时候,你怎么还能做出这等落井下石的事……”

  “远兮……”我唤住他,疲惫地道,“不要说了,把钱结给他。”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我在前世不知饱尝了多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都各自飞,何况是利字当头的商人?再说这世上,谁又对你有责任,必需与你同甘共苦?一时之间,觉得心很累,一天之内,经历了这么打击,我几乎有些麻木了。

  “叶姑娘……”

  我睁开眼,看到安远兮站在我面前:“打发他走了?”

  “嗯。”他点点头,眉头蹙了起来,我笑了笑:“现在账面儿上的钱更少了吧?”

  “结了八百两给他,现在绣庄与京城锦绣庄没有关系了。”安远兮见我满脸倦容,“叶姑娘打算怎么做?”

  “等林老板回信儿,看他的大客怎么说。”我淡淡地道。钱是要赔的,只是要看是怎么个赔法,若是林老板的大客不买账,定要我限期还钱,我就会真的破产了。现在只寄望于,那位大客相信我与寂家有交情,不要逼得太紧。我从没有想到会有一天打着寂家的名号来招摇撞骗,这次实在是逼不得已。

  绣庄上下人心惶惶,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的老板面临破产的危机,也许他们也担心自己的工钱会没有着落吧?安远兮只是指挥着工人们照常做事,劝慰他们绣庄一定能度过难关,可是我看到他们忧心忡忡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个个心里其实都不安得很。想了半天,我让安远兮把工人的工钱提前发给他们,安远兮讶道:“叶姑娘,这怎么可以?”

  “当是安他们的心。”我微微一笑,靠到椅背上道,轻嘲道,“把工钱提前发给他们,如果林老板的大客要我限期还钱,我不过是多欠他几个钱,但我不会欠几十个工人的血汗钱。”

  工人们得了工钱,果然轻松不少,做事的效果也不一样了。大家奋力地补救着昨晚那场“天灾”带来的损失,修瓦、舀水、整理仓库、清点货品,眼见着绣庄渐渐开始像样子,步入正常的运行轨道,林老板的到来却顿时让所有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林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望着他带来的衙役,冷笑道。

  “叶老板,你欠了我这么多钱,要是你拍拍屁股跑了,我上哪儿找人去?”林老板眼神一闪,“所以,请叶老板委屈委屈,去沧都府衙里住几天,你的资产自然有官府来清点。”

  我又惊又气,看来抬出寂将军也是没什么用了,本来也是,我这番话的真假是个人都会掂量三分,但没想到他连筹钱的限期都不肯给:“林老板,我们的合约上写明了,若是这批货有失,三日内赔钱给你,现在三日之期未到,你现在这样做,可不合规矩。”

  他的脸上神情莫测,眼神却闪过一丝厉色:“叶老板要是连夜潜逃,我合了规矩就要蚀财了。你若不服气,去跟府衙大人说理去,看大人怎么定夺。官差大人,带她走!”

  “你……”我气极,两个衙役立即上来拖我,我甩开他们,“不用拉拉扯扯的,我自己会走。”

  我被带到了府衙,大堂之上,一片“威武”之声,我只在电视上见过这阵仗,以前只觉得搞笑,如今见了真场面,说真的,还真有些心发虚脚发软。我和林老板按规矩跪到了堂下,跟着我来的安远兮和铺子里的工人被挡在大堂之外观审。那府衙大人四十上下年纪,面白无须,颇具官威,惊堂木一拍,喝道:“被告叶海花,大丰号的林老板状告你欠他货款价值白银八千两,赖账不还,是否属实?”

  我吸了口气,抬眼望着堂上的府衙:“大人,民女欠债属实,但并非赖账不还。”

  府衙大人“啪”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厉声道:“既然属实,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为何不还?”

  “大人,民女并非赖账,只是一时之间拿不出这许多银子,需要些时间筹贮。”我沉着地道,“而且大人可以查看民女与林老板签定的合约,合约上注明,若民女不能及时出货,三日之内赔偿贷款。但如今还未到三日,林老板这么急着把民女告上官府,实属不合情理,请大人让民女回去,三日之日,必定清还林老板的货款。”

  府衙大人检查了合约,转眼看向林老板:“原告,被告所言的确无虚,为何你不遵守三日之约?”

  林老板哼了一声,大声道:“大人,叶老板所言并不属实,合约虽然注明三日之内赔偿货款,但叶老板以一时之间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作推脱,显然有欠债潜逃之心,草民担心三日之后,不但收不到银子,连债主都会不知去向……”

  “林老板,你凭什么认定我会潜逃?不管怎么说,你也应该按合约的规定来……”我据理力争,堂上的大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喝斥道:“大胆刁民,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喧哗!”

  又是一片“威武”之声,我只得噤声,府衙大人问林老板:“原告,你为何认定被告会潜逃?”

  “回禀大人,叶老板欠草民不过区区八千两百银,可叶老板的身家可不止此数,单说她脖子上那块玉,就价值超过八千两,叶老板身上随便一件饰品,都可以抵了我的货款,却以一时之间筹不到这许多银子来敷衍草民,显然是借口赖账,寻机潜逃!”林老板一番掷地有声的话,不但引来一片哗然,连我也呆住了。

  我脖子上的玉?我怔怔地摸上那块黑玉,那是冥焰给我与他联系的信物,没想到它居然这么值钱?冬天衣物厚重,那玉掩在了衣服之下,没几个人见过,开了春换了薄衫,那块玉才露在了脖子外面,但也没引起过太多人的注意,没想到这个林老板眼睛这么尖,一眼就瞧出这玉价值非凡。

  “原告,被告所言,是否属实?”府衙大人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

  “大人,民女自己并不知道这块玉这么值价,并非像林老板所言,有钱不还。”我急忙道。

  “既然如此,原告,本官就判被告将此玉拿来抵债,你可愿意?”府衙大人对林老板道。

  不等林老板出声,我急忙道:“大人,不可!”

  这块玉是我与冥焰联系的引线,虽然现在我不知道冥焰到底在哪里,但我心里还抱着一线微薄的希望,有朝一日能通过它得到冥焰的消息。何况,这块玉是冥焰留给我的唯一的念想,我怎么能拿它去抵债?

  “大胆刁妇!”府衙大人横眉一挑,怒目喝道,“为何不可?莫非你真是想赖账不还?”

  “回禀大人,这块玉是民女的祖传之物,如果这样轻易拿去抵债,实属对祖先不敬,民女不敢做出此等不孝不义的禽兽行为。”我伏地道,“请大人开恩,若能按合约宽限民女三日,民女一定想办法筹钱还债。”

  “口说无凭,这三日你若跑了怎么办?”林老板道。

  “原告此言不错。”府衙大人捏着下巴看了我一眼,“被告,虽然合约注明可以给你三日时间,不过基于原告对你存有怀疑,不如本官作个调解,你将那玉留在府衙之内,本官给你三日时间去筹钱,三日之后你若还清欠债,再来府衙将玉赎回,如何?”

  我抬起头,看到府衙大人紧紧盯着我脖子上的黑玉,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之色。我冷笑,说来说去,就是想要我这块玉吧?这贪官,他就差明说,让我把玉双手奉上给他了。我淡淡一笑,冷哼道:“大人这主意倒是合情合理……”

  “既然你同意……”那贪官眼睛一亮,我打断他,接着道,“不过大人,这玉是曾有修真之人施过法的,谁也取不下来,就是我自己,也拿不下来。”

  “什么?大胆刁妇,你敢戏弄本官!”贪官本以为我愿意将玉行贿给他,没想到我居然反口,气得一拍惊堂木,尖声道:“大胆被告,本官好意进行调解,不想你根本毫无诚意,看来原告林老板的担忧确有其事,本官现在就将你收押,并查封清点你名下的所有产业!择日再行宣判,退堂!”

  “威武”之声不绝于耳,两个衙差过来拖我。“叶姑娘……”安远兮在堂外大惊失色地喊我,我转头,看见店里众工人更是惶惶不安。幸好刚才已经把工钱结完给他们了,抬眼望着安远兮,他的眼里含着深切的担忧,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帮我好好照顾金莎和小红。”

  他怔怔地看着我,我被衙差拖着往里走。“叶姑娘……”莫桑挣扎着挤进来,瘸着腿儿一拐一拐地扑过来,被衙差拦住,他的目光中有深切的自责和愧疚,我对他露出淡淡的笑容,我的冥焰呵……

  我被关进了沧都府衙大牢。没想到在京城坐了一次牢,到了这里还免不了牢狱之灾,只是,这里可比不得京城,有寂将军罩着,住着单间小号。我轻嘲地打量着这个肮脏潮湿的大牢,牢里的女囚比就少,我只与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婆子关在一起。

  我看了一眼坐到我对面的那个老太婆,她花白的头发蓬散着,遮了大半的脸,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仿佛地上有朵花儿似的。这样一个老妪,犯了什么罪被关进来?不过我无意打探这位牢友的故事,所以只是刨扰一堆润润的枯稻草,垫到湿湿的泥地上,靠墙坐下去。

  不知道他们会把我关多久?大概会关到把我的所有资产全都结算抵债之后吧?而我的资产不够抵债,到时候我可能会面临两个结果,一是继续坐牢,把牢底坐穿;二是,像大多数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全家被卖掉抵债,为奴为婢,甚至为娼。所幸的是,我孑然一身,没有家人,要卖,也只能把我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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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6 21:29: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6章 神婆

  监狱很黑,本来就不见阳光,入夜之后,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闭着眼睛蜷在墙角,虽然开春了,但是夜里还是很冷,尤其在这潮湿阴暗的大牢里,没有被子,牢房正面没有墙,是用粗木做成的栏栅,冷风忽忽地贯进来,我身上的衣物根本不能抵御寒气。我搓了搓冻得有点发木的双手,待两只手有感觉了,才紧紧地环住双臂,瑟瑟发抖。我苦笑,看来这次坐牢和京城那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蔚蓝雪这副单薄的身子,在这里不知道熬得了几天。小红他们现在应该知道消息了吧?不知道等不等得到他们来看我?今天发生的一切太突然,被收押的时候又仓促得来不及和安远兮作个交待,我本想让他跟小红说,把以前云老爷送我那玉板指找出来,试着去宝祥食府找一下云老爷的朋友。
  其实之前还在绣庄时,我已经动了一下这心思,之所以未立即下决定,是因为我对这个仅有两面之缘的云老爷,心里还有些忌讳。毕竟我与他相交不深,又不知道他的底细,贸贸然的寻上门去,他的朋友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帮我么?

  不过如今即使我想找云老爷子的朋友帮忙,也只有等了,等小红来探监,才能把消息带出去。我搓着发僵的双臂,本以为在这样的环境下根本不可能睡得着,可半夜里还是迷迷糊糊地浅眠过去,只是睡得极不安稳,一点小声响就立即被惊醒。即使是这样半梦半醒,仍觉得这一夜过得特别漫长,只祈求天快些亮,好让这寒冷的感觉被驱离得远些。然而,天从来不会照拂我,它依旧不愠不火地按部就班地运转着,就像以前帮母亲守灵的时候,跪在灵前,双腿麻木得没有一丝感觉,只祈求天不要亮,不要亮,只要天不亮,母亲就还会在我眼前躺着,只是躺着,睡过去而已,于是就真的觉得,这天永远也不会亮了。

  然而天终究是会亮的,天会亮,地球会转,它们永远不会为某一个人改变自身行进的方向。牢里的光线渐渐强起来,在黑暗的环境呆久了,一点点光都会觉得无比明亮。狱卒提着早饭过来了,走到我们大牢门口,把两个破土碗从粗木栏栅递进来,搁在地上,每个碗里有两个黑乎乎不知道是面团还是饭团儿,随后又搁了一碗冷水进来。坐在我对面一晚上没动的老妪,立即冲上去,抢了一碗抱在怀里,抓着黑东西就狼吞虎咽。我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端起另一个碗,坐回角落里,拿起那黑乎乎的东西一看,看起来像是馒头,不过,不知道是用什么面做的,黑黑的,糙糙的,闻着有一股子怪味。

  肚子是真的饿了。我试着咬了一口,立即皱起了眉。老天,这是什么东西做的啊?又硬又糙,入口便像泥一样塞满了口腔,又苦又馊。我很想表现得不挑食,把它吞下去,必竟这里轮不到我来挑三拣四,可是勉强吞了一口,顿时一阵反胃,差点把隔夜的饭都吐出来了。我叹了口气,把黑馒头放回碗里,看着它发呆,馒头啊馒头,我肚子还能忍,忍到忍无可忍时,再吞了你吧。

  正怔忡间,坐在我对面的老妪突然冲到我面前,一把就抢过我碗里的两个黑馒头,像是怕我跟她抢似的,一下子把两个馒头都塞进嘴里,我呆呆地看着她表演干吞馒头,她把手捂在嘴上,拼命地把馒头往里塞,塞了半天,突然顿住,两只手捂着脖子,倒在地上,双眼翻白,张大嘴,喷出几口馒头碎屑,面上顿时涨得发紫,一下子就有进气没出气。

  我吓了一跳,看这样子,不是被馒头噎着了还有什么?我赶紧蹲到她身边,帮她掏出嘴里的卡着的馒头,连掏出几块大的,看她脸色缓了一些,我赶紧去端过那碗冷水,扶起老妪的脖子,从她嘴里灌了进去,连灌了几口,那老妪呛了一下,我才松了口气,轻声问道:“没事了吧?”

  她眼珠儿转了转,面上闪过一丝不耐,挣开我坐起来,我见她面色正常了,也懒得再多管闲事,正准备起身,却被那老妪一把抓住手臂,只见她面色惨白,死死地瞪着我的脖子,我怔了怔,下意识往脖子摸去,触到那块黑龙玉,那老妪顿时脸色大变,浑身瑟瑟发抖,嘴唇一哆嗦,吐出几个我听不懂的词来:“宿星轮回……,混沌真神……,宿星轮回,混沌真神……”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她仿佛没听到我的问话,只是死死地瞪着我脖子上的黑玉,不停地重复这两个词,眼睛里冒出奇异的光彩:“真神显灵,真是天助我龙婆……”说着,一把抓住我脖子上的黑玉,就欲扯下来,我被她拉得跟着往前一栽,脖子被勒得生疼,又气又怒,猛地挣开她:“你想干什么?”原来所谓的牢霸是真的,这老妪在这大牢里也敢抢东西,欺我是新来的不成?

  她仿佛也呆住了,见扯不下玉,脸色又是一变,痴痴呆呆地道:“怎么会这样?宿星怎么会是玉主……,真神的宿主……”

  我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她疯癫的样子骇得我有点心发毛,我赶紧退开,缩到墙角去,睁大眼警惕地瞪着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妪,冷汗一滴一滴地从额头上冒出来。天啊,这老太婆不会是个疯子吧?不知道她有没有暴力倾向?我往墙角又缩了缩,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瞥到不远处有块破砖头,手悄悄地摸去过,一把将那半块破砖头抓到手里,捏得死紧,这老太婆要是再向我扑过来,我就给她闷过去。

  但她却没再有什么动静,只是坐在那里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动了一下,转头看了我一眼,我捏紧了砖头,发现老妪脸上虽然仍旧怪异,眼神却不再混乱,一片清明。她冷冷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轻哼道:“你是谁?”

  我戒备地盯着她,不答腔,她见我如临大敌的样子,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你早就是个死人了,砵魂附体,不知道是个什么祸害……”

  我浑身一震。愕然地瞪着她,她……,她竟然……,竟然……,我的脑子顿时一片混乱,这个老妪是谁?她竟然知道我是借尸还魂的人?我紧紧地盯着她:“你是谁?”

  “我?”老妪冷笑了一声,捋了捋额前的乱发,昂起脖子,骄傲地道:“我是沧都城鼎鼎有名的龙婆,专为人请神拿鬼驱邪,谁家家宅不干净,我龙婆一出,立马天下太平……”

  “老太婆,你又在这里吹牛了,别忘了你是怎么进来的!”木栏栅外突然响起一个男声,老妪一听,顿时悻悻地地收声不语。我转头一看,是狱卒带着小红和安远兮站在栏栅外,刚才那话正是狱卒说的。小红抓住木栏栅,眼泪顿时涌出来:“姑娘……”

  我又惊又喜,站起来冲去过:“小红……”见她泣不声,我笑道:“傻孩子,哭什么……”

  狱卒对我们道:“有什么话就快说,没多长时间。”

  “谢谢大哥。”安远兮塞了点碎银子在狱卒手里,那狱卒才满意地走了。安远兮转过头,深眸定定地看着我:“你……,还好吗?”

  “还好,家里怎么样?金莎吓坏了吧?福爷爷肯定也担心死了……”我担忧地道,小红一听,眼泪又冒了出来:“姑娘,你顾着你自个儿吧,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担心别人……”

  “他们都很好,本来都嚷着要来看你,可是这牢里一次只能让两个人进来。”安远兮道。

  “姑娘,现在怎么办?昨儿官府已经把绣庄和火锅店都封了,说要清算资产……”小红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抽泣道,“他们还说如果姑娘还不出钱,就要把姑娘卖到窑子里去,姑娘,我们要不要写信通知蔚大哥?也许还可以找月公子……”

  “小红!”我打断她的话,她一向知分寸,这会儿是急坏了才这般口没遮挡吧?见她一脸惶恐,我心中一软:“这会子通知大哥也来不及,小红,你回去在我妆盒里找那枚翠玉板指,然后到宝祥食府找那里的掌柜,也许他能帮我。”

  她止了哭泣,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姑娘是说那位云老爷留下的玉板指?对了,姑娘救过他的命,如今去求他帮忙,应该行得通。”

  行不行得通,就看老天爷怎么安排了。必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淡淡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安远兮:“铺子里的工人都散了吧?莫家主仆是怎么安置的?”

  如今我落了魄,他们也失了工作,只怕在沧都也呆不长久了。一想到莫桑,我有些发怔,安远兮静静地看着我,柔声道:“他们还住在福爷爷家,莫公子没有要走的意思,说是继续在沧都找活儿干,你莫担心……”

  狱卒走了过来,吆喝道:“喂,时间到了!说完了没有?说完快走!”

  “姑娘……”小红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眼泪汪汪地望着我,我低声道:“官府里的人来,你只消说是给我做事的,跟我没什么关系,他们应该不会难为你……”

  “姑娘?”小红瞪大了眼,我转头看着安远兮:“你记住了,别让这丫头犯傻!”

  “快走快走!”狱卒不耐烦地嚷起来,过来推安远兮和小红,安远兮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恳切地望着他,他重重地点点头,我舒了口气。

  我就怕小红死心眼儿,跟官府的人说是我妹妹什么,要是云老爷那里帮不上忙,真的沦落到卖身还债的地步,好歹小红不会跟着我受罪。

  两个人被狱卒带了出去,我靠着木栏栅站着,怔怔出神,我的命运,真的要寄托在那个翠玉板指上吗?“人都走了,还看什么?”身后响起老妪阴阳怪气的声音,我回过头,见她一脸忿忿地看着我,冷哼道:“你这丫头命倒好,才大牢呆了一天,就有人来看你。”

  我走到墙角坐下,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怎么,没人来看你么?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哼!本来我有一个徒弟,跟着我也享了些福,没想到我一被抓进来,那小子就跑得不见人了。”老妪气恨道,“真是头白眼儿狼,老婆子就算喂条狗也比喂他强……”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想起那狱卒的话,再联想到这老妪的身份,心中也隐隐猜到七八分,这老妪以请神捉鬼驱邪谋生,不就是神婆?这个职业,多半是装神弄鬼骗人钱财,那狱卒说她保人平安是吹牛,多半是骗钱露了馅儿,被人告了。

  果然,那神婆翻了翻白眼儿,轻哼一声,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不以为忤,继续套她的话:“你刚才为什么说我是个死人?”她也许真的知道些什么,从她看到黑龙玉的怪异表情,疯疯癫癫的说话,也许,她真的懂得一点阴司鬼冥的东西,如果有一个灵媒帮我到阴间探探路,我是不是能得到一点关于冥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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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6 21:30: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7章 血礼

  她听到我的话,抬眼看我,眼中似乎带着一丝冷笑。我转了转眼珠,笑道:“你说你是做请神拿鬼这一行,不就是神婆?”
  “什么神婆!”老妪冷哼一声,脸带不满,“神婆是这些愚昧的世人对我们的称呼,我们是联络三界众生的灵咒师。”

  “灵咒师?”我故意讶意地道,“这么说,你能通灵了?”

  “我龙婆出身世代通灵的家族,能通灵有什么奇怪?”龙婆哼了哼,眼神一闪,“世人愚昧,有眼不识泰山,将我老婆子关在此处……”

  “他们不识您老的本事,不等于人人都不识得。”我笑了笑,拍着老妪的马屁,“龙婆婆,你能不能用你的本事,帮我找一个人?”

  龙婆哼了一声,翻了翻白眼:“我可从来不给人白干活。”

  “这……”我迟疑了一下,“如今在这大牢里,我没有钱给你,等出了狱,小女子一定重酬婆婆。”

  “你?你有钱么?”龙婆嗤笑一声,“我听刚才来看你那丫头说,你还欠人家一屁股债呢。”

  这老婆子倒贼精,我无奈道:“那婆婆想怎么样?”

  老婆子目光一闪,紧紧盯了我半晌,笑道:“小丫头,我看你脖子上那玉倒值两个钱,不如拿来做酬金。”

  我吸了口气,摸上脖子,一口回绝:“不行!”

  “不行就算了!”龙婆轻哼一声,“我还懒得费力!”

  我转了转眼珠,笑道:“婆婆,不是小女子不肯将这玉给你,而是这玉根本拿不下来……”

  “总之没好处的事我是不会做的。”龙婆打断我,闭上眼睛不理我了。

  这死老太婆!我在心里一阵腹诽。忍了忍气,我赔笑道:“婆婆,虽然我现在不能付报酬给你,不过只是一时的,只要你帮了小女子这个忙,我一定不会赖你这笔酬金。”

  老太婆闭着眼睛,面无表情,半晌不说一句话。我看了她半天,知道她不会做亏心生意,叹了口气作罢,正准备也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那老太婆却突然睁开眼睛,盯着我:“你要找谁?”

  我又惊又喜:“婆婆答应了?”

  “说说你要找谁?”老太婆哼了哼,“反正在这牢里也无事可做,当打发时间。”

  “我……”我兴奋地走到她面前蹲下来,“我要找的人,他叫冥焰,我想知道他在哪里,他……”

  “嗯,说说他的生辰八字吧。”龙婆抬了抬眼皮,哼道。

  “生辰八字?”我怔住了,这我哪里知道?

  “你不会是不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吧?”龙婆瞪大眼,阴阳怪气地道。

  “一定要有生辰八字吗?”我迟疑地问。

  “当然,这是必需的。”龙婆翻了翻白眼,想了一下,“不过,也不一定,如果能有一件他的东西,也可以通过此物上的气息来寻人。”

  东西?我怔了一下,冥焰的东西,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就只有这块玉了。我摸子脖子上的黑玉,轻声道:“这块玉,是他留下的。”

  龙婆怔了怔,脸上露出一丝诧色:“你要找的人,是给你这块玉的人?”

  “嗯。”我点点头。

  龙婆的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像是惊讶又像是带着一丝惧色,她的眉头皱起来,打量了我半天,才喃喃自语道:“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我总觉得这老太婆似乎知道些什么,难道这块黑玉身上还有什么秘密,是冥焰没有告诉我的?

  “没什么,不过要通过这玉来找人,这玉必须从你脖子上拿下来才能施法。”龙婆眼角的皱纹轻轻抽动了一下。我摸着脖子,皱了皱眉:“这玉拿不下来的,这绳子没有结,也剪不断……”

  “你拿不下来,不代表别人也拿不下来!”龙婆轻哼一声,“我们龙家有一种血礼,可以试着取下这块玉,不过,也要佩戴这块玉的主人配合,要你自己有很强烈的愿望想要把它拿下来,否则是谁也拿不下来。”

  “要我自己有很强烈的愿望么?”我怔怔地道,“这样就可以找到他么?”血礼?听起来就觉得这名字透着诡异,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仪式?

  “找不找得到要看机缘,也不是一定能找到,你要不要试?”龙婆不耐烦地道。

  我的眼前浮过冥焰温柔如麋鹿的眼睛,如果能找到你,冥焰,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温柔地抚着脖子上的黑玉,淡淡一笑,抬眼望着龙婆,坚定地道:“我要试。”

  “嗯。”龙婆点点头,“等下我施法的时候,你只需在心里想着取下这块玉就行了。”

  我与龙婆面对面端坐着,龙婆嘴里喃喃地念起我听不真切的咒语,牢里不知道从里来吹来一阵阵阴风,把我和龙婆的头发吹得飘了起来。我眯起眼睛,见到龙婆伸手做出一些怪异的动作,嘴里的咒语念得越来越快,等一段咒语念完,她将右手食指伸到口中咬破,然后将那血淋淋的手指伸到我的额头,不知道在我的额上写了些什么。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她一把抓起我的左手,在左手掌心上画上一个奇怪的符号,随后又在右手上如法炮制。最后,她双眼暴瞠,手伸到我的脖子上,将指头上的血滴到黑玉上,一边滴,一边又念起了咒语。

  牢房里阴风大盛,我几乎睁不开眼。突然,垂在我脖子上的黑玉飘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托住,飘浮在我的胸前,黑龙喷出的那团火豆,骤然暴射出一团红光,阴风围绕着黑玉,不停地旋转,形成一个强大的旋涡,一直延伸到半空。我和龙婆的头发随着这旋涡般的阴风如满神一般高高地竖立起来。牢房里的枯草被阴风卷带着,满天飞舞,我和龙婆的衣服被剧烈的阴风撩得猎猎作响。我双手和额前刚刚被龙婆画上的符突然闪出耀眼的金光,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龙婆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快集中精神,想着把这块玉脱出来。”

  是了,集中精神,把玉脱出来!我闭上眼睛,感觉风在我的脸上扑扑作响,风似乎围着我在转,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受到巨大的压力的碾磨挤压,仿佛要把我分裂成碎片,胸口闷得发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胸而出,我似乎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就像细胞重新在生长组合,身体痛得几乎要晕过去,我透不过气,冥焰……,冥焰……,救我……

  “啊……”似乎是龙婆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我奋力睁开眼睛,被眼前的一幕骇得目瞪口呆。只见飘子我身前的那块黑玉,渐渐地升起一团青烟,在阴风的旋涡中,那青烟渐渐显出一条龙的影像,最初只是一个浅浅的影子,随着青烟越升越高,那由青烟形成的黑龙越来越清晰可辨。它仿佛受到极大的痛苦,在旋涡里翻腾、纠结,张口发出无声的咆哮,它的身体像充气的气球一样膨胀起来,越涨越大,最后,骤然冲破了阴风旋涡的牢笼,黑龙在牢里呼啸盘旋,闹腾半天之后,像蛇一样盘在我的身体上,张大嘴,狠狠地瞪着我对面吓得瑟瑟发抖的龙婆。

  龙婆见它消停下来,如一瘫烂泥一样跪伏到地上,不停地磕头:“老婆子冲撞黑龙大仙,大仙饶命……”

  黑龙像是极为愤怒,张口冲她咆哮,巨大的阴影顿时将龙婆笼罩住,龙婆吓得尿得流出来了:“大仙饶命,老婆子不该起贪念,妄图玉主之位,惊撞大仙,大仙饶命……,饶命……”

  我怔怔地望着她,起贪念,妄图玉主之位?什么意思?黑龙挣破了阴风旋涡后,我身上的压力消失了,看着盘在我身上冒着青烟的龙体,我好奇地摸上去,发现手竟然穿了进去,那龙果然不是实体,只是由烟雾形成的,黑龙似乎感觉到我的触摸,低下头看我,我望着它,发现它的眼神竟然异常温柔,我失了神地伸手向它摸去,喃喃地道:“冥焰……,你是不是冥焰?”

  黑龙伏下头,温柔地靠在我的胸前,我轻轻地触摸在它的脸上,泪涌了出来:“冥焰……”

  瘫在地上的龙婆见那龙安静下来,突然又念起了咒语,我的额上又闪出一道金光,黑龙骤然被金光弹开,想是被那光芒刺痛,它暴躁地翻腾起来。“冥焰……”我心疼地想抱住它,却根本触不着它的身体,它只是一个影子,根本没有身体,而我越接近它,它似乎越难受,我身上的符印光越来越强,它暴怒地室内盘旋,躲避着我身上的符光,尾巴一扫,将我掀翻在地上,我眼前一黑,全身剧痛,仿佛体内有张牙舞爪的群魔,向我生噬过来,额上和双手的符光终于消失了。黑龙终于找到使它痛苦的目标,恶狠狠地瞪着龙婆,张口便喷出一团火来,龙婆身子瞬间便燃烧起来,她惨叫着在地上翻腾。“冥焰……”我的视线糊模起来,看到那龙影渐渐变淡下来,“别走,冥焰……”我心中大急,胸口一甜,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昏阙过去。

  意识浮浮沉沉,冥焰……,冥焰……,不要走……,我昏昏沉沉地睡着,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我是不是又死了?真好,冥焰,我可以来找你了……。老婆……,老婆……,冥焰?是不是你在叫我?你在哪里啊冥焰?那声音那么飘缈,像风一样轻,我努力地分辨着那声音传来的方位,冥焰……,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老婆……,老婆……,冥焰……,冥焰……,我向着那声音来的方向摸过去,眼皮为什么那么沉?让我看一看,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我的冥焰呵……,我努力睁开眼睛:“冥焰……”

  “叶姐姐醒了!”有个稚气的声音惊喜地叫起来,顿时,我的眼前围了一张张脸,金莎、安远兮、安生、福爷爷,我没死吗?我费力地转了一下脖子,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金莎伏在床前哭道:“阿花姐姐,你终于睡醒了,金莎好怕你一直不醒……”

  “醒了就好,我去看看小红煎的药好了没有,顺便告诉她你醒了。”福爷爷笑眯眯地道:“你昏迷了整整四天,我们都担心死了。”

  我睡了这么久?想起昏过去之前牢里那奇异的一幕,我蓦然睁大眼睛,挣扎着撑起身子:“我怎么回来了?我不是在牢里吗?”

  安远兮扶我坐起来:“我们也觉着奇怪呢,几天前官府来通知我们接你出去,说是有人把你保出来了,我们正奇怪官府怎么不直接放人反而来通知我们这么麻烦,去了大牢才发现你昏迷在地上,把我们吓坏了。”

  “跟我关在一起那个神婆怎么样了?”那龙婆被火烧得那么惨,不知道官府会不会认为是我杀了她。

  “那个神婆?”安远兮皱了皱眉,“她没怎么样啊,那婆子疯癫癫的,我们去接你的时候,她蹲在墙角一直在哪里神叨叨地念‘大仙饶命,真神显灵’什么的……”

  我怔了怔,她没死吗?我明明看到她被火烧了?怎么会没事?随即想到那晚发生的事是谁也无法解释的,难道是我的幻觉?

  “叶姐姐,你怎么会晕过去?”安生伏在我的床边,天真地道,“我们听到你一直在说胡话……”

  “是吗?我说什么了?”我笑着看他,他歪着头,想了一下,笑道:“听不清,好似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好了,叶姑娘刚刚才醒,你不要吵她休息。”安远兮推了安生一下,“你带金莎出去玩吧。”

  两个孩子乖乖地出去了,我看了安远兮一眼,疑惑地道:“谁把我保出来的?是云老爷的那位朋友?”

  “应该不是,那日我陪小红去宝祥食府找那里的掌柜,结果他们的掌柜出门了,说要过两日才回来,那个板指根本还没来得及交出去,没想到官府就派人来通知我们去牢里接你了。”安远兮道。

  不是云老爷的朋友帮忙?那会是谁?把我从牢里保出去?我在沧都,不认识其他的人了啊?头隐隐有些抽痛,安远兮看我脸色不对,轻声道:“你才醒,先别想那么多,等身子好了再去府衙打听便是。”

  我点点头,躺下来,闭上眼睛。是呵,过几日去查吧,反正沧都府衙也不会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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