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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晴宝贝

给大家推荐篇穿越文,超棒-----绾青丝(波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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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5 20:19: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8章 思情

  沸沸扬扬、闹闹腾腾搞了近一个月的“超级花魁”大赛,终于迎来了总决赛。入围总决赛的五位姑娘,分别是二号雅兰、五号秋雁、七号玉竹、八号红叶和九号香香,这场淘汰掉两名参赛姑娘之后,便是由场外观众的投票决定剩下三位姑娘的三甲名次。我有已十日不见宇公子,昨儿虽然叫小红给寂将军传了话,但寂惊云也未表态,心中不由忐忑,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来。
  寂惊云来的时候,我满心期待地冲上去,却如同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评委席上仍是只得他一个人,寂惊云见我来了,站起来道:“卡门姑娘今儿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向他行了礼,问道:“将军今儿还是一人来么?”

  寂惊云英气逼人的双目静静地看着我,沉吟道:“姑娘捎的话,我带了,不过,他来不来……”

  “我明白了……”我打断他,无奈地笑道,“将军费心了,我今儿要登台,不能陪将军了,卡门先行告退。”

  转过身,泪珠儿止不住地掉下来,急步冲下舞台,我躲到后台外面的僻静处悄悄抹眼泪。我那番话,真的那么刺激他么?就算他生我的气,也需得着生那么久?眼泪默默地滑下来,咬了咬唇,觉得自己有些傻。你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你凭什么眼巴巴地指望着人家记得你?从头至尾,都是我一个人剃头担子一头热,纵然他对我看似温柔和宠溺,也只是被我自己心中的感觉愚弄了,每每都是我在试探他的心思,猜测他的想法,他可曾说过一字半句的真话?不是说了锁情锁心么?不是猜测他是皇帝,知道要离他远一点儿么?为何还这般心心念念、丢不开手?原来情和心都是锁不住的,只要心没死、情没绝,它们就会千方百计从锁眼儿里钻出来。叶海花啊叶海花,你怎么就是学不乖?你一定要心死情绝了才肯丢下他么?

  有人站到我面前,我慌张地抬头,迎上一双鸷猛冷冽的双瞳,在我这么脆弱这么狼狈的时候,我最最不想被眼前这个男人看到。我很想狠狠地瞪他一眼,可是越瞪,眼泪越是止不住地往外滚。楚殇蹙着眉,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不服输地看着他,任那眼泪怎么流,就是不眨眼。他突然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抹去我腮边的泪水。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他按住我,不说话,继续用手帮我抹泪。我怔怔地看着他,头有些懵,连泪都止住了,他见我不再流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我傻乎乎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脑子里还没回过神儿,却听到后台里红叶在叫我:“卡门妹妹?卡门妹妹?”我吸了口气,擦干脸上的泪痕,赶紧跑回后台,红叶见我撩了帘子进来,嗔道:“跑哪儿去了?还不快换衣服,很快就该我们上场了。”

  我笑了笑,见她已经装扮妥当。今儿我准备和红叶跳一支带剧情的双人舞,我选了电影《青蛇》里的插曲《思情》作为伴舞的音乐,排的是白娘子与许仙断桥初遇的的情节。红叶演白娘子,我扮许仙。她着了一身素白的纱裙,头发盘成一个由多股头发翻绾而成的“百花髻”,化着素淡的妆,媚眼生波,倒真有几分白娘子的妖态。

  我赶紧套上许仙的书生青衫和头冠,红叶见我反串男生的模样,娇笑道:“呵,你别说,还真有几分似那翩翩佳公子。”说着把铜镜举到我面前。我看了一眼镜中的倒影,清瘦的脸上果真带上几分书生气,不禁也笑道:“真是人要衣装呀,还是衣服做得好。”

  说笑间,到玉竹姑娘上场了,她今日着了一袭红裳,袖摆和裙摆都很大,我见她拿了一把剑出去,讶道:“玉竹姑娘今日要舞剑么?”

  红叶点点头,我心中一叹,没想到她还有这手绝招,不知道剑舞得如何。“我去看看。”我匆匆跟红叶说了声,跑了出去,隐在乐师后面偷看。悠扬的乐声响起,玉竹将剑背于身后,跳起一段柔美的独舞,之前我只听过玉竹唱歌,没有见过她跳舞,没想到她舞技还不错,柔美之中又带着一点英姿。突然,音乐一变,凌厉的丝竹声带上了浓烈的萧杀之气。倾刻之间,人影飞空,玉竹手中的剑骤然暴射出一道强劲雄健的炽烈光华,好似一条穿过九天云霄的五彩长虹,以后羿神箭般势不可挡的威势凌空破出,满天光雨如银箭似地向四周暴散。我心中暗暗一惊,那力度和招式,看起来都像是身怀武艺的人才使得出,莫非玉竹会武功?

  会武功,为何还屈身在青楼?难道她与月娘一样,也是那个什么门的人吗?我又惊又疑,只见玉竹舞出的剑光骤然化为数不清的斑斓星芒,剑圈如同日光照耀下的彩虹,流光溢彩,幻出一重又一重的剑雨彩霞,剑气却阴森刺骨,如同暴风雨夜的青厉冷电,又如莽莽雪原的轻纱飘雪,刹时间大地飞霜、寒气大盛、刺人如剑,只觉得那道红色的身影飘忽在无数光环剑影之中,诡异无双。

  音乐又缓起来,笼罩在玉竹身上那凌厉的剑气顿时消散无踪。她的舞姿轻柔下来,我知她的表演快要结束,赶紧跑回后台。红叶见我回来,笑问:“如何?”

  “看来咱俩今儿真要好生表现才行。”我赞叹一声,“玉竹姑娘的剑舞跳得真是不错的。”

  “是么?”她笑了笑,倒是一点也不紧张,“剑舞虽然是她的绝活,但是很多大人们都欣赏过了,所以不一定觉得新鲜。我对我们今儿跳这舞,倒是挺有信心。”

  正说着,玉竹已经步入后台,外间果然掌声雷动,我与红叶相视一笑,步出后台,该我们上场了。《思情》的曲子悠悠地响起,尽管听了这么多年,我仍然觉得《青蛇》里的两首插曲,《流光飞舞》和《思情》,是两剂毒药,令听者闻之即倒。记得当初听《流光飞舞》,听到里面那两句歌词“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当即如同被雷电击中,激动得浑身发抖,真真是绝顶好词啊,大抵真的只有白娘子和小青那样的女子,才会那样不顾一切地去爱,千百年的守望,哪怕换来的是许仙如此不堪的对待,许仙虽然辜负了她们,但她们没有辜负自己。

  红叶随着那温腻绵软的琴声翩翩起舞,如同紫竹林里的白蛇,妖娆地展露风情,那个俗世红尘,那些男男女女,那些哭那些笑,那些恩那些怨,那些爱那些恨,让人留连、陶醉、依恋、欢愉。紫竹林里的白蛇,听风、看雨、望日、醉月,何等的逍遥自在、酣畅淋漓,若不是遇到许仙,她会修练成仙,继续逍遥快活地过她的神仙日子,何至于落个被镇压在雷峰塔下的悲惨下场。可是,若不是遇到许仙,她只能是一个快乐的妖,又如何能通晓七情,尝遍六欲,蜕变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她的绝世风华,是为许仙绽放的,她愿意成为一个人,守在他身边,即使枯萎、即使凋残,她也愿意,因为有他。

  空中飘散起殷红的花瓣,我撑着油伞,缓缓步向舞台正中那曼舞的妙人。仿佛回到千年前的西湖,在断桥边,她与他,抬眉凝望的一瞬,那是白娘子最美丽的一刹那,情根深种,情花微绽,心里有一种杂草般的东西蠢蠢欲动,在她最幸福的瞬间。那时候,她不知道,她心心念念,朝朝暮暮期盼变身为人,想学会什么叫爱,却不知道做人的苦和累,因为爱情这种东西,人们到死也搞不明白。

  花瓣雨在飘,我与红叶在花雨中缠绵地舞。白娘子终究没有枉来人世,至少明白了人间的爱恨情仇打哪儿来。许仙毁灭了她,却也成就了她,所以她不悔,尽管人生如此苦短,尽管爱得如此疲惫。

  《思情》的余音缭绕,我与红叶最后摆了个遥遥对望的造型,等曲调响完,我欠身行礼,匆匆撤退,留下红叶一人在舞台上接受粉丝的欢呼和尖叫。步下后台时,我匆匆往评委席上扫了一眼,身子骤然一震,迎上那双直指我心的黑眸,心中一紧,他来了,他竟来了,心中顿时百味杂陈。我对他浮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微微点头示意,隐身进入后台。

  下来脱了戏服,我没准备上去,一则刚刚跳完舞,观众都认得我,怕引起不必要的骚动;二则,心情还有些没平复,我想告诉他那秘密,此时此地都不适合。坐在后台休息,听着外间的喧嚣,二号雅兰姑娘和五号秋雁姑娘被淘汰下去了,剩下玉竹、红叶、香香争夺前三甲,此际正在点票,忽闻外间掌声雷动,夹杂着尖叫、口号,还有怒骂,我撩了帘子一看,红叶终于如愿以偿地夺冠了,她的场外铜钱数最多。她的粉丝在相拥哭泣,其他参赛姑娘的粉丝在愤愤不平地叫骂,我心中一紧,这样子,场面若是稍微控制不好,就会引起骚乱,正想着应该怎么提醒一下月娘,小红撩了帘子进来,慌慌张张地道:“姑娘,不好了,观看比赛的百姓们都往舞台前挤,有些已经冲破栏杆闯进来了,月妈妈让姑娘们赶快离开。”

  黑线啊!后台的姑娘们顿时乱成一片,我赶紧和小红冲出后台,场面果然已经乱了,尖叫声、咒骂声、哭声,响成一片,月娘大声地在舞台上说着什么,可是我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呵,这场沸腾京师整整一月的欢乐盛宴,竟以今日这出闹剧收场。我被挤在群里,看向评委席,台上的王爷将军们,显然也被眼前的情况惊住了,宇公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出闹剧,到底是寂惊云反应最快,指挥着现场维持治安的捕快,清出一条通道来,护着两位王爷和宇公子一行人匆匆而去。

  “宇……”我有些着急,张口叫他,不要走,我还没有跟他说上话。我的叫声湮没在人群里,没有一个人能听见,他根本听不到,也看不到我。人群推来攘去,不知道谁踩了我的脚,也不知道腰被谁撞了一下,我痛得冷汗直冒,周围都是人,小红也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仿佛被人勒住了脖子,我感觉透不过气,身体被挤攘得支离破碎,宇公子一行越走越远,他的背影在我的视线中模糊成单调的灰色,不要走,宇……,救我,救我……

  有人把我拥在怀里,他的身体像一道屏障,帮我隔开了如潮的人流,我的呼吸稍稍一畅,抬眼向上望去,看到楚殇紧抿着双唇,冷俊的侧脸阴沉得吓人,眼中有掩不住的怒火。呵……,是他,没想到这个时候,护在我身边的人会是他,我惨笑起来,为什么会是他?人群仍在涌动,即使楚殇护着我,仍被推得东倒西歪,每个人都在别人的脚上踩,我又累又痛又急,抬着脖子向宇公子离开的方向看去,哪里还有他的人影,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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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5 20:20: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9章 珠胎

  宇……,不要走……
  黑周黑漆漆的,他的背影像是一个灰色的影子,随时都会被风吹散。我在他身后拼命地追他、叫他,可他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只是径直地往前走,我只觉得他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我不敢眨眼,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他就灰飞烟灭……。一直追到我全身无力地跪倒在地,绝望地看着那抹灰色渐渐地隐没在黑雾当中,发出伤心欲绝的泣喊……

  宇……

  仿佛是从一场噩梦中醒过来,我大汗淋漓地睁开双眼,小红惊喜地道:“姑娘醒了。”一屋子人立即围过来,红叶、月娘、楚殇,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儿,那白胡子老儿捉住我的脉,诊了半晌,笑道:“好了好了,姑娘醒来就好了,已经没有大碍了。”

  我想撑着身子坐起来,那白胡子老头儿阻止我道:“姑娘的胎不稳,以后做什么动作都不宜过大,得好生养着。”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胎不稳?”

  白胡子老头笑道:“姑娘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他在胡说什么?我抬眼扫过屋内众人的表情,红叶是喜、小红是惊、月娘是忧、楚殇神情难测,个个都表情复杂,却没有一个表露出怀疑的,看来我醒来之前这白胡子老头儿已经说过一次了。我犹如被人当头一棒,激动地抓住那白胡子老头儿的手:“你说什么?什么有身孕?我怎么会有身孕?你胡说八道……”

  白胡子老头儿被我的反应吓住了,楚殇上前紧紧抱住我,制止我抓狂的举动,对屋内的人道:“你们出去!”

  我在他怀里挣扎,却挣不开他的蛮力,被刚才的消息震得三魂七魄都出了窍,我哭叫着打他、捶他、抓他:“放开我,你去死、你去死,你这么多人死你怎么不死……”他紧紧地抱着我,任我打骂,既不说话,也不动,我打累了,全身蓦然软成一团,再也控制不了心中的恐惧和慌乱,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折磨我……”

  他紧紧地抱着我,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我感到无比的绝望,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怀孕,为什么我会怀上他的孩子,为什么?不,我不能要这个孩子,这个不受人欢迎的孩子,他的父亲仇恨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憎恶他的父亲,他会在一个没有爱的环境中长大,何苦让一个干干净净的生命,到这万恶的红尘中受苦?

  我止了眼泪,木然地道:“我不要这个孩子。”

  他的手臂紧了紧,我木然地重复:“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不要生你的孽种。”

  “雪儿……”他低低地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狼狈和乞求。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我的名字,以前每次,都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连名带姓地呼来喝去,我冷笑起来,这算什么?示好?乞怜?你凭什么对我有所要求?

  “我累了,你出去。”我冷冷地开口。

  他松开我,蹙着眉望我,我垂下眼睑不看他,他沉默地站起来,转身出去。我骤然软倒在床上,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

  小红进了房间,坐到床头守着我。我默默地望着床顶,手缓缓地抚上小腹,心中一酸。那里有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对不起,宝宝,你来得不是时候,如果你是在父母的爱中诞生的该有多好,我定会疼你如珠如宝,可是,你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来?妈妈自身难保,又怎么能保护你?如果你在没有爱的环境下长大,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会不会变成第二个楚殇?

  记得前世有次跟朋友在网上聊天,不知道怎么扯到小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上去,我给他讲了一个我小时候的笑话。我五六岁的时候,被医生误诊有先天性心脏病。邻居家的小朋友有一天突然不跟我玩了,还很认真很严肃地告诉我:“我妈妈说你有心脏病,让我不要跟你玩。”

  靠!心脏病又不是艾滋病!无知妇孺!但我当时真是伤心得要命,而且非常非常自卑。因为小朋友的表情,好像我就是一只有毒细菌。这一自卑就自卑了好多年,直到我晓得了心脏病到底是什么病的时候,我的自卑感已经严重地影响了我的性格,使我变得胆小怯懦。

  很心酸的笑话。小孩子是很容易受伤的动物,谁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又会受什么伤了?所以,我跟朋友说,怎么敢去养一个小孩?你不是把他生出来就算了,你要承担教养他的责任,要对他的衣食住行负责、道德品行负责、心理身理健康负责……。简直就是活生生的讨债鬼,何必非要让个懵懂无知的生命到人世裹一道浊泥下油锅不可?

  朋友听了我的话说:“我是不会和自己不爱的人生养小孩的。”当时我嗤笑他的单纯,说其实生养小孩这种事,跟爱不爱的,实在是没多大关系。

  我笑起来,没有关系么?叶海花,那你此际在难过什么?伤心什么?原来说的真的比做的容易。小红被我无缘无故地轻笑吓坏了:“姑娘,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我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小红,请你帮我一个忙。”

  “姑娘说的是什么话,你有什么吩咐小红做就好了。”小红见我撑起身,急忙扶我坐起来。

  我抓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地道:“小红,你悄悄去药铺,给我抓一副堕胎药……”

  “姑娘……”小红惊呼道,“这怎么使得?月妈妈叫我好生照顾你,不能让你有一点损伤。”

  敢情楚殇真的想要这个孩子?我冷笑,还是他想抓紧一个控制我的筹码?这孩子若真的生下来,我跟他便真的是这辈子都纠缠不清了。

  “小红,我求求你,我不能要这个孩子。”我抓紧她的手,心中凄凉无比,“我真的不能要他。”

  “姑娘……”她被我凄苦的语气震住了。我悲哀地看着她:“小红,我求求你。”

  她咬了咬唇,终于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就是了,姑娘不要这么伤心。”

  我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小红。”

  她出去了很久,才把药买回来。我对她道:“你熬药的时候避开人,莫叫人发现了。”

  “知道了。”她应声出去,又过了很久,才鬼鬼祟祟地提了个有盖儿的竹篮进来。这丫头倒细心。我对她笑了笑:“熬好了!”

  “嗯。”她把药端出来,递给我的时候迟疑了一下,犹豫道,“姑娘,你真的要喝这药么?这药对身子损伤很大的……”

  “给我。”我静静地伸出手,阻止她往下说。

  小红的手抖了抖,颤颤地把药碗递给我。我接过,一股难闻的中药味扑鼻而来,我心中一阵反胃,差一点吐出来。迟疑了一下,我捏紧鼻子,将药碗端到唇边,正欲一口而尽,房门闯开,我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药碗被人“啪”地一声拂到地上,碎成片片,褐色的药汁狰狞地泼了一地。

  我抬起脸,月娘脸色发白地看着我,转头看了一眼小红,厉声道:“把这丫头给我拖出去关起来!”跟在她身后的两个龟奴立即架起小红往外拖,小红哭叫道:“月妈妈,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

  “住手!”我又惊又怒,想下床阻止龟奴,被月娘伸手在我身上点了一下,身子顿时僵坐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气急道,“月妈妈想对小红怎么样?”

  “这丫头不听话,我让她知道这倚红楼,谁才是主子。”月娘冷哼一声,转头对龟奴道,“拖出去,给我抽十鞭子,再关到柴房去!”

  “不要!”我尖叫,“药是我叫她买的,不关她的事,不要打她。”

  “姑娘,倚红楼有倚红楼的规矩。”月娘冷冷地看着我,“莫说是抽她十鞭子,她今儿犯的错,就是要了她的命也不为过,拖出去!”

  “姑娘,姑娘救救我……”我眼睁睁地看着小红哭叫着被龟奴拖出房间,恶狠狠地瞪着月娘,她怎么可以随意轻贱别人的生命?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姑娘是看我这些日子对你太纵容了,所以才这般得寸进尺?”月娘毫不在乎地迎视我愤怒的目光,寒声道,“姑娘莫忘了,我对你的纵容是有尺度的,不是没边儿没际的,你再这样胡闹下去,莫说是小红的命保不住,就是姑娘的性命也成问题。”

  “你杀了我好了!”我气恨道,心中又惊又怒,这段日子月娘的确表现得太好说话,事事顺我的心,以至我轻看了她。她既会武功,又暗中帮楚殇做事,怎么可能会是善良之辈?手里操纵着别人的生杀大权,所以才比一般人看似更宽厚,被我这样的小人物挠挠虎须,根本不当一回事,没准在暗中看我笑话吧?

  “姑娘好生活着,小红就能好生活着,姑娘自己看着办吧。”月娘冷冰冰地道。

  “月妈妈这算是在威胁我?”我咬唇恨道。

  “随便姑娘怎么说,姑娘自己掂量吧。”月娘轻哼道。

  “我倒觉着奇怪了,我每次从将军府回来,月妈妈不都是把冲喜汤急急忙忙地端过来?你既不想我怀孕,为何今日还要责难小红?”我顺了顺气,冷静,要冷静。

  “因为你怀的这个孩子,是楚殇的,不是寂将军的。”月娘沉声道,“楚殇既然没说不要这个孩子,你就得生。”

  “你们要我生,我就得生?”我冷笑起来,“月妈妈,你没听到大夫说我的胎不稳么,我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你觉得你能阻我多少次?”

  她的脸色变了变,我继续冷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灭我满门的仇人生下孽种,就凭你手里捏着小红的命?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住嘴!”月娘愤怒地瞪着我,“我一直都不想跟你说,可你实在太偏执了,楚殇根本没有灭你满门,他只不过是掳走了你们父女俩……”她蓦地住嘴,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那又如何?即使他没有杀掉丞相府那些奴奴仆仆、猫猫狗狗,可他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已经足够让我不要这个孩子。我嘲弄地轻笑道:“月妈妈,你接下来会不会跟我说,他逼我杀了我父亲是我的幻觉?我被他丢进青楼是我的幻觉?就连我此刻怀了楚殇的孽种,也是我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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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5 20:20: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0章 败兵

  月娘的脸白了白,又欲开口,有人推门进来,我抬眼一看,见楚殇转进内室看了我一眼,转头过月娘道:“你先出去。”
  月娘看了看他,不再说什么,转身出去,带上门。楚殇坐到床边,见我僵直地坐着,伸手解开我的穴道,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又来做什么?”

  “小红没挨鞭子,你不用担心她。”他淡淡地道。

  我怔了怔,嘲笑道:“楚爷这是给我面子呢,还是给我肚子里的孽种面子?”

  他静静地望着我,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若是这个孩子真令你这么痛苦,你想怎么做,我都不拦你。”

  我诧异地看着他,他的意思是,并不强求我生下这个孩子?我冷冷地道:“楚爷又想玩什么花样?”

  “我心里想什么,你会在意么?”他静静地看着我,伸手抚摸我的脸,我转过脸,他的手缩回去,我恶意地嗤道:“你心里想什么,鬼才在意。”

  “是啊,你不会在意……”他轻笑一声,幽幽轻叹道:“恐怕这世上不会有你在意的事,蔚蓝雪?你真的是蔚蓝雪吗?”

  我浑身一震,转头看他,见他唇角挂着讥诮,眼里却有楚痛。我冷冷地看着他,心中惊魂不定:“你什么意思?”

  他的脸凑近我,讥诮和楚痛都更深了:“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真相,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说?你不是蔚蓝雪。”

  我恐惧地瞪着他,他怎么会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捋着我的头发,轻声道:“是不是很好奇我怀疑你的身份?这么多年来,我一心想着找蔚锦岚报仇,不知道收集了多少他的资料,其中自然包括他的家人。蔚蓝雪,蔚相的长女,知书识礼、温柔娴静,精女红,善厨艺,你倒给我说说,这哪一条像你?”

  “知书识礼、温柔娴静?”我冷笑一声,嗤道,“楚爷,任何一个良家妇女被你强暴过后再丢到青楼,都会性情大变?怎么着,你还指望着我温柔娴静地对你么?”

  “是啊,不但性子变了,连才艺也大增了。”他似有若无地微笑着,淡淡地道。

  “我偷偷学的不成啊?”我心中暗暗一惊,没想到楚殇早就怀疑我了,那他会不会把我这借尸还魂的人当妖怪杀了?

  “嗯,蔚锦岚把你锁起来,就是让你偷偷学这些东西?”他嗤笑起来,我则一头雾水,蔚锦岚把我锁起来是什么意思?他看我疑惑地瞠大眼,讥讽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尖锐:“你倒给我说说,蔚小姐,你整日里都不出门,是为了什么?”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他轻笑道:“你性子变了,不会连记忆也缺失了吧,蔚小姐?”

  “我不喜欢出门。”我被他讽刺的口气激怒了,不经大脑地冲口而出。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这话说错了,因为楚殇唇角的讥诮更深了。笨啊,古人早就说过言多必失,你不知道就装深沉,怎么今日这般沉不住气?

  “蔚锦岚真不愧是老狐狸,不但给自己找了个替身,连女儿的替身都安排妥当了。”他望着我,神情莫测地笑着:“蔚锦岚给了你什么好处?你需得着这样帮他?”

  他在说什么?替身?我松了口气,原来他以为我是蔚蓝雪的替身,我还以为他真的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连借尸还魂都想得到。不过,蔚锦岚给自己找个替身是怎么回事呀?难道现在丞相府里的蔚丞相是真的?我立即推翻这个猜想,若是的话,楚殇还不展开他的第二次虐杀行动么?如果按以前的猜测,他是假的,难道这个假丞相,不是楚殇找来的,而蔚丞相自己找来的?我皱起眉,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必竟这蔚丞相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平日里坏事做多了,肯定也为自己留有后路的。我笑起来,误导他一下也好啊,让他以为宫里的德妃是真正的蔚千金:“你知道了又怎么样?蔚蓝雪现在是德妃呀,你要进宫去杀了他么?或者把她掳出来也丢到青楼?”

  “我会这么笨么?”他淡淡地笑道,轻轻理着我的头发,“皇宫是什么地方,随得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雪儿,你想陷害我,找个更好的法子。”

  我冷笑起来。这个法子不好,不知道我教玉蝶儿那法子好不好?我望着他,淡淡地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一直都是揣测,你与蔚蓝雪有太多不同。”他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唇角有些轻嘲的味道,只是不知道是在嘲弄我,还是他自己,“真正确定,就是刚才。你……,到底是谁?”

  看来是我不打自招了。我冷笑,恶意地道;“我是谁?我是倚红楼的艳妓卡门,楚爷不是早就知道了。”

  “你的真名。”他的语气很淡,却透着坚持。

  我怪笑起来:“楚爷不是很有本事么,自己去查啊!”

  看你有没有那通天下地的本事,查到阴朝地府去!我“哼哼”地怪笑着,楚殇也不动怒,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心中突然升起一点希望:“楚爷既然知道我不是蔚家千金,是不是表示你会放我自由,不再拿我的性命要挟我。”

  他望着我的眼神渐渐深了,半晌,才沉声道:“我不会放开你,今儿你好生休息一晚,明天我带你走。”

  我诧异地看着他,冷笑道:“干什么?想转我到其它地方关起来么?你知道我不是蔚蓝雪,还是要囚禁我么?”心中有一把火烧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令我喜怒不定,越说心底越气,我抓起枕头砸他:“你这个混蛋!我恨你!你给我滚!”

  他抓住枕头,垫到我身后,我气不过地推他,他咬咬唇,双手压着我的肩膀,表情有一丝无奈和痛楚:“蔚锦岚又不是你父亲,你恨我什么?”

  我不可置信地瞠大眼,这男人到底有没有对他自己做的事后悔过?难道他以为,我不是真正的蔚蓝雪,我们之间的恩怨就可以一笔勾消了么?我冷笑道:“楚爷,你说这话倒真是有些可笑呢?你强暴我、逼我杀人、丢我进青楼、禁锢我的自由、逼我接客,哪一条,都是你明明白白加诸在我身上的,不是蔚蓝雪身上的,你如何能让我不恨你。”

  “我若一早知道你不是蔚锦岚的女儿,不会这样做。”他蹙起了眉,咬紧唇,片刻,才狼狈地迟疑道,“那个游戏,你赢了。”

  “呃?”我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

  他咬咬牙,难堪地低吼:“我说那个游戏,你赢了!”

  游戏?想起一个月前与他打的那个赌约来,我不过是阻止他想强要我身子急中生智冲口而出的话,后来几乎都没去想过,没想到他还记着,敢情还一直在玩这个游戏么?那游戏是怎么玩的?谁先爱上对方,被对方毁灭?

  我“哈哈”大笑起来,他什么意思?我赢了?就是说他爱上我了?心中越发觉得可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他的脸上升起带着怒意的红晕,咬牙切齿地道:“笑吧,你笑吧,我就知道说出来会被你羞辱……”

  我看了他一眼,笑得止不住,一边笑,一边道:“楚爷是说,你爱上我了?因为怀疑我不是蔚蓝雪,所以爱上我了,是吧?你现说这个给我听,是想说我不了解你吗?你在指望什么?是指望我了解了你之后便会爱你吗?”

  他沉默地看着我,既不说话也不反驳,只是抓着我肩膀的手越来越紧。

  “楚爷,让我来说你是怎么想的吧,看我了不了解你。”我缓了缓气,冷笑道,“你最初以为我是蔚蓝雪,跟我订了那个赌约,想玩死我。可是你知道你逼我杀了我的家人,害得我这么惨,我是怎么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地爱上你的。偏偏我对你来说又有些特别、有些吸引你,所以你一开始察觉不妙时,没准还挣扎过,还有意识地想与我拉开距离。”

  楚殇的眼神一闪,脸色沉下去,我继续嘲笑道:“后来你发现我行为举止与蔚蓝雪大异,就不禁怀疑我到底是不是蔚蓝雪,你心里左右摇摆,或许还有点后悔了,或许你还冒出过那种天真的想法,如果我不是蔚蓝雪,要我接受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我说得对不对?”

  他的脸色阴沉得吓人,我继续笑:“楚爷,我没想到你真是天真得有点可爱呢。我们之间的问题,根本不在于我是不是蔚锦岚的女儿,不在于你对蔚锦岚的仇恨,而是我不能原谅你为了报仇便牵拉无辜,手段心肠如此狠绝,还觉得自己很无辜。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你恨蔚锦岚入骨,但你的所作所为,和当初的蔚锦岚有什么区别?你有多么憎恨蔚锦岚,我就有多么憎恨你!你能放弃对蔚锦岚的的仇恨吗?不能!如果今天是蔚蓝雪在你面前,你还会犹豫吗?不会!你这样的人,如何能让我放弃憎恨你?”

  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我好几次以为他会一怒而起,没想到他竟能忍住我这一番话,没有拂袖而去。等我笑够了,他板着脸,面无表情地道:“就算你恨我也好,我也不会放开你。我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来带你走。”

  我冷笑道:“你不怕给月妈妈找麻烦吗?”

  他轻嗤一声,寒声道:“你以为寂惊云真的那么在乎你?”

  他的话像一根刺,刺得我的心一阵钻心的痛。我浑身一震!抬眼狠狠地瞪着他。他毫不在意我眼中的愤怒,扶我躺下来,沉声道:“你今晚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想也没用。”

  这一晚他没有留下来,我寻思了一晚,想有什么办法可以通知寂将军和凤歌,阻止楚殇明日来带我走,没想到第二日,楚殇没能来,因为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倚红楼次日一早被官府查封了,我和楼里的姑娘,全都被抓起来,关进了府衙大牢里。

  而我的青楼生涯,因为这件事,终于划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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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5 20:22: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1章 借刀

  本就睡得不踏实,所以当官兵冲进房的时候,我立刻就从床上翻坐起来。一头雾水地被带到楼下大厅,看到月娘和其他人都被押到大厅,府伊大人板着脸宣布:“朝廷怀疑倚红楼与无极门孽匪楚殇有勾结,现在查封倚红楼,所有人等,全部押回府衙大牢候审。”
  月娘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我微微一笑,玉蝶儿呀玉蝶儿,你终于动手了么?你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在楚殇想带我走时动手,看来这次是连老天都在帮我,我该怎么谢谢你啊,玉蝶儿?姑娘们一听要坐牢,顿时哭叫起来,直呼冤枉。有人在那里叫骂,无非是那姓楚的每次都是找月娘,与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凭什么抓我们等等。大难临头各自飞,人性的丑陋在这一刻得到最大的发挥,月娘啊月娘,看来你一心想“帮助别人”,承你情的人还真是少呢。

  我们被关进了阴暗潮湿的府衙大牢,月娘是最大的嫌犯,被单独关着,我和其他姑娘们关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肉的恶臭,不时有老鼠从这头窜到那头,引得这些娇滴滴的姑娘们大声尖叫。有人在哭、在低声咒骂、在怨天尤人,我冷眼看着这世间百态,仿佛在看一场戏。有人看到我讥诮的冷笑,冲到我面前,厉声指责:“是你!都是你这骚货!自从你来了倚红楼,咱们就没消停过!一会儿被停业,搞个花魁大赛还差点变成暴乱,现在又累得我们大家都被关进大牢,你还敢这样幸灾乐祸地笑!你真是个扫把星!”说着,就在我身上抓打起来。

  这个泼妇!我认得她是“超级花魁”参赛姑娘中的一个,好似叫什么霜的。我感到脸上一痛,靠,这些个女人没事留这么长的指甲就是用来抓人的?红叶护到我身上,替我挡住她的利爪,喝斥道:“落霜!你疯了么?我们被关进牢里,跟卡门妹妹有什么关系列!别随便找个人就可以当你出气的对象!”

  “不关她的事?”落霜恶狠狠地瞪着我道,“别把我们当傻子,你以为我们不知道,那楚公子每次来明里是找月娘,实际上暗地里是找这个骚货,不要脸的东西,跟了寂将军还不安生……”她一边骂一边又动用她的指甲大法,红叶眼看就挡不住她。突然,她被人凌空拎了起来,往墙角一甩,摔了个仰翻叉。我诧异地望上去,见玉竹站在前面,对着摔得七晕八素的落霜道:“长点出息好不好,到了大牢还要让人看笑话!”

  其他姑娘面面相觑,都不出声,落霜揉着摔痛的地方瞪着玉竹道:“玉竹姑娘要为那骚货出头么?”

  “我想图个清静,你们惹有谁再在这里闹事,别怪我对她不客气。”玉竹阴冷的语气令在场的姑娘都打了个寒颤。那落霜想再说什么,终是被她的阴冷吓住,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言。我唇角浮出嘲笑,看来还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呢。

  不过,玉竹今日会帮我解围,倒是我没想到的。我看她收拾了落霜之后,便靠到墙角去坐下,眼神扫过来,看到我偷偷打量她,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睑,闭上眼睛养神。我见了她刚才那一手,已经确定她是会武功的了,再看她身在狱中安之若素,与这些姑娘们的慌张大相径庭,更觉得她的来历不简单。

  红叶见事情平息下来,松了口气,转过头看我,轻声道:“妹妹没事吧?呀,脸划破了,这么长的伤口,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落疤,这该死的落霜……”

  “没事的姐姐。”我制止红叶想骂人的冲动。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我知道伤口肯定不小,不过那又如何?我本来就不是美女,就算是多条疤又怎么样,不过是让我以后更安全。

  红叶蹙紧眉看着我脸上的疤,担心地道:“可惜在牢里没有药,要是发炎的话就不好了……”

  “真的没事,姐姐。”我微笑着拍拍她的手,“一点小伤,别担心,会好的。”

  落霜见我满不在乎,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扯了扯唇角。我懒得和她起冲突,何况她也没有说错,我的确是个扫把星,倚红楼的霉运,归根到底,都能和我扯上关系。今儿也的确是我累得她们蹲大狱,那日玉蝶儿夜探将军府,我给他出了那个主意,就一直在等这一天,只要这一天来了,我就知道我的计划成功了。

  楚殇呵楚殇,你做梦也不会想到,你会被你一直玩弄在股掌之间的禁脔反咬一口吧?我冷笑起来。不知道你现在如何了?是跟我们一样被官兵抓进了大狱?还是从此狼狈出逃、亡命天涯?不管哪一种,都足以铲平你的势力,仅仅是你的武功,已经不足以对我造成威胁。我终于摆脱你了呵,楚殇!

  想起那日在玉蝶儿口中听到那个为朝廷所不容的无极门,我便直觉地感到那个杀手组织跟楚殇有莫大的关系,所以我告诉玉蝶儿,楚殇就是无极门的门主。只要他想个办法,将楚殇的身份揭穿,无极门便会土崩瓦解,这个杀手组织不存在了,自然也不会再有人追杀玉蝶儿了。

  玉蝶儿对我的话虽然半信半疑,但这是他唯一的出路,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做强。不管他是找点什么无极门的东西放在楚家让官兵查到也好,或是冒无极门的名犯点什么案子也好,只要将一点蛛丝马迹留在楚家,再通知官府查下来,楚殇都吃不了兜着走。

  玉蝶儿自然是不知道我的心思,我并不是真的想帮他,只不过想通过他的手除去楚殇。万一我猜对了,玉蝶儿便可以脱险,楚殇便会失势,我与玉蝶儿皆大欢喜;万一我猜错,楚殇根本不是无极门的门主,也是我存心让玉蝶儿陷害他,他一样会失势,而玉蝶儿就比较倒霉,继续被真正的无极门追杀,一箭双雕,也报了当初被玉蝶儿下迷香之仇。无论是猜错还是猜对,对楚殇都是致命的打击,对我都有百利而无一害,这样的好事,还是通过玉蝶儿的手来完成,不用我去费神。我冷笑起来,叶海花啊叶海花,古人说最毒妇人心,还真是一点都没有说错呢,借刀杀人这种事,也能无师自通。

  不过在当时,我并不指望这个计划一定能成功,毕竟这个计划是很凶险的,万一玉蝶儿行使这个计划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就有可能胎死腹中,所以我仍然不能放弃宇公子这张牌。一想到宇,我苦笑了一下,如今好了,这个计划成功了,我可以安安乐乐地在这个时空活下去,不用再担心没有自由,不用再指望想谁来帮我。我的目标一直都很简单,摆脱楚殇,摆脱生命随时会被人拿走的阴影,自由地活下去。

  至于朝中的假丞相、宫中的假德妃、九爷府上的傻大哥,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设计了楚殇,虽然是为了我自己,但也算是为蔚锦岚和蔚蓝雪报了仇了,从此,我与蔚家货银两讫,再不相干。我当初心心念念地想告诉宇的秘密,就让它深埋在心中好了。昨晚楚殇的话,对我也有一丝警醒,连他这个没见过蔚蓝雪的人,只是凭收集的资料,都能发现我其实是个假货,那蔚大少与蔚蓝雪是兄妹,就算他神经有些大条,也不可能连自己妹妹都认不出,毕竟我只是占有了蔚蓝雪的身体,却没有一丝她以前的记忆,真要证明,没准反倒惹祸上身,让人以为我别有所图。想到当初我一心妄想着与蔚彤枫相认,以证明身份,可是我能拿出一丝一毫能证明自己是蔚蓝雪的证明么?朝中的假丞相和宫中的假德妃,既然敢假冒,必然对蔚家的情况一清二楚,假做真来真亦假,这世上的事,原本就是这么荒谬。我既无心与宇公子多作纠缠,更是没有证明身份的必要。宇……,我心中一痛。今生不能与你相濡以沫,便相忘于江湖。也许当我们都老去的时候,偶尔坐到落英树下,在如雨的落英中,会想起年轻的时候,你曾经也做过一些傻事,为一个叫卡门的青楼女子雕过发簪,绾过她的青丝,牵过她的手,听过她的醉言,只要偶尔想起来,就够了。

  我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回想起我与宇公子相识以来的一幕幕画面,他懒懒的笑容,他温柔的拥抱,他洞悉我心的眼神,他甜蜜的吻,他无法触摸的背影,只觉得心都要裂开来,痛得一阵阵抽搐。

  有人打开了牢门,我睁开眼睛,一屋的姑娘们都望了过去,一个狱卒走进来,问道:“谁是卡门姑娘?”

  我怔了怔,站起来:“我是。”

  狱卒见了我,一脸媚笑道:“姑娘就是卡门姑娘?姑娘请跟我出来。”

  其他的姑娘也围了过来:“那我们呢?”

  “没你们的事儿,都坐好!坐好!”狱卒转脸喝道,变脸比变天还快,转过脸又换成一脸巴结讨好的笑容:“卡门姑娘,请。”

  我一头雾水地跟他走了出去,边走边问:“狱卒大哥,这是带我上哪儿?”

  “寂将军交待小的给姑娘换间牢房。”狱卒笑道。七拐八拐地,把我领到一间单间牢房,打开门,请我进去。我进去一看,笑了笑,才算明白狱卒脸上巴结的笑容因何而起了。这间牢房有窗,虽然开得很高,看不到外面,但也因为这个原因,光线很好,地面也不潮湿。房间虽然小,该有的却都有,有床,床上有厚厚的被褥,有桌椅,桌上有纸笔墨砚,甚至还有妆盒和铜镜,不似我在大牢里除了地上的枯草杆之外什么都没有。我的唇角浮出嘲弄的笑容,权势果真是好东西,连在监牢里都能享受到特别待遇。寂将军,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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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5 20:23: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2章 度假

  这一晚我睡得特别安稳,尽管是在监狱大牢里,却是我到了这个时空之后睡得最香最沉最平静的一次。第二天早上醒来,牢房已经大亮,我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手碰到左脸颊,痛得抽了一口气。坐到桌前,眼睛看向镜中的投影,微微一怔。手轻轻抚上左脸上昨日被落霜抓破的伤口,轻轻吸了口气,好长好深的一道伤痕,从外眼角一直划到唇角,皮被挑破了,翻出粉红的肌肉,凝着黄色的血清,看上去异常丑陋和狰狞。看这样子,即便是好了,也一定会留下疤痕。我把手捂在脸上,轻笑一声,叶海花,人真的不能做坏事,你看,报应马上就来了。
  可能是睡太久,眼皮有些浮肿,我抓起梳子梳头,照旧用丝带绑好头发。看看这牢房四周,看来是没有洗漱用水了,不知道官府会把我们关多久?这么多姑娘,一个一个的,够得审,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们会有什么事,以楚殇的警慎,断不会在倚红楼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若他真的落网,不管他是不是无极门的门主,他都断然不会承认,更不会把月娘和倚红楼牵连进来。官府查无实据,老把这些花魁关着也不是个事儿,毕竟“超级花魁”才刚刚举行完,百姓的热情还在,花魁姑娘对粉丝的影响力还在,那些粉丝近期一定会闹事的。官府查不到证据,又面临舆论压力,肯定会放人。为她们担心,还不如担心一下没有水洗漱,不知道从牢里放出去会臭成什么样子。

  有人开门,狱卒推门进来,笑道:“卡门姑娘,有人来看你。”说着,放了一个人进来,我一看,白衣出尘,面带忧色,不是凤歌是谁?

  赶紧转过身,天,这副鬼样子怎么见人?凤歌却已看到我脸上的伤,冲过来一把扭过我的身子,倒抽一口气:“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倒是我来安抚他,见他蹙紧了眉,笑着伸手抚他的额头,“你别担心。一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这样深的伤口,得赶紧找大夫来看看。”凤歌说着就要往外走,我赶紧拉住他,笑道:“别呀,你当这里是你家呀,这是大牢来着。”

  他皱着眉道:“我去找狱卒,看看他有没有药。”

  “不用了,真的没事。”我拉住他不放手,留住这条疤又如何?算是对我做坏事的惩罚,我既然做了,就不怕报应。

  “雪儿!”凤歌有些气急,“你是女孩子,脸上带条疤以后怎么见人?”

  我倒“噗哧”一声笑出来:“反正我也不是什么美女,有什么关系。”

  他又气又恼地白我一眼:“真没见过你这么对自己的脸都不上心的女子。”

  “凤歌见过月妈妈了么?”我引他转开话题,别老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脸上。

  他怔了怔,点了一下头:“嗯。”

  “她没事吧?”我忐忑地问。我心里对凤歌是有愧疚感的,月娘如果有事,凤歌一定会很难过。

  “还好。”凤歌表情有些莫测,“晚池经营倚红楼多年,也识得些达官贵人,案子还在调查中,又没定案,暂时不会吃什么苦。”

  凤歌说的都是在我预料之中的,我点点头道:“楚殇这案子,应该不会牵连月妈妈吧?”

  “倚红楼只是青楼,打开门做生意,进来的都是客人,没理由去查客人的身份。”凤歌轻叹道,“不过,我也不相信楚殇是无极门的门主。”

  “为什么?”凤歌这么了解他?

  “官府把这件事的消息都封锁了,内情是怎么样的,我们这些老百姓根本不清楚。”凤歌叹道,“以我对他的了解,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件事自然不是这么简单的,我淡淡地笑了。凤歌虽然平日里看似对什么都不上心,却不是笨人,凤歌猜得到的,朝廷不可能猜不到,不过,就算朝廷能想到别有隐情又如何,以我对历史的了解,遇到这种事,不管是哪个朝代的皇帝,都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的。

  看来朝廷对这件事很重视啊,一点消息也不透露出来,我原本还想刺探一些楚殇的现况,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狱卒打开门道:“卡门姑娘,探访时间到了。”

  凤歌走过去,从袖里掏出银票一样的东西交到狱卒手上:“麻烦你,能不能帮卡门姑娘找点金创药。”没想到凤歌这样一个玻璃人儿,也通晓这些世故人情。

  狱卒把那张银票摊开一看,眼睛一亮,笑得牙得合不拢了:“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没问题没问题,我一会儿就给姑娘送过来。”

  看来那张银票面值颇大,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凤歌转身对我道:“我明儿再来看你,你好生歇着,别想太多,会没事的。”

  “嗯。”我笑了笑,没有道谢,花这么多钱替我打点,不是说声“谢谢”就能完了的。凤歌,欠你的钱可以还,欠你的情我怎么还得清?

  凤歌走后一会儿,那狱卒还真把金创药拿来了。我试探着问他能不能给我打盆洗漱水,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不知道是凤歌给的银票起了作用,还是寂将军的关照起了作用。我拧了毛巾,对着镜子,轻轻将伤口周围的血污擦干净,再擦了擦脸,才把瓶里的药末倒在伤口上。药一渗入皮肉,我吸了口气,有些刺痛,现在翻出的红肉看不到了,只剩下一条白药疤。真丑,我把铜镜倒铺到桌上,这鬼样子我自己都不待见多看一眼。

  躺到床上去,又睡不着,站起来,又不知道做什么,呆在牢里还真是无聊,不知道小红和红叶怎么样了。红叶我不担心她,她性子豁达,应该能做些自我开导,小红就难说了,那丫头前晚就被吓坏了,这会儿遭受了这么大的变故,关在牢里别胡思乱想才好。

  但我担心也没用,我叹了一声,眼睛扫到桌上,看到纸笔墨砚,走到桌前坐下,左右无事,当是磨自己的耐性好了。我拿了块墨在砚里磨,虽然现在被关在牢里,但是钱还是要赚的,有一段日子没有给金大娘新花样儿了,倚红楼出了事,金大娘这样的商人撇清关系都来不及,是肯定不会来探监的,但我们那合约可还有效,我还指望着坐完牢出去查账呢。

  上次画的卡通小猪那么受欢迎,这次多画点好了,反正在牢里别的东西没有,时间倒是一大把,我画了一整套Q版的十二生肖,画完了觉得腰有些软,我搁了笔,躺到床上去,手在腰上揉捏了一阵,缓缓滑到了小腹。这两日倚红楼遭遇突变,让我差点忘了肚子里这块肉,这会子它以这样的方式,提醒着它的存在。我轻轻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宝宝,妈妈设计害了你爸爸,你若出生,一定会恨我吧?整件事中,最无辜的就是你,可是妈妈仍然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对不起宝宝,是妈妈太狠心,我不能留下你,我不希望你生下来受苦,对不起……

  眼泪从眼角滑下来,房门响了响,我赶紧抹掉眼角的泪,从床上坐起来。不等狱卒说什么,寂平安已闪身进来,见到我高兴地冲过来:“姐姐,看到你就好了,你没事吧?咦?”她跳起来,怒道:“你的脸怎么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我找他们算账去……”

  呵,受伤受在脸上,可真麻烦。我笑了笑,拉着她的手道:“没人欺负我,我自己不小心划伤的。平安怎么来了?”

  “我听说倚红楼被查封的事,怕姐姐受委屈,过来看看。”她带来了零食水果书籍这些吃的用的,甚至把我的吉他也带到牢里来了,我笑着摇摇头道:“你当我是来度假么?带这么多消遣的东西。”

  “度假?”平安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问,“是什么?”

  “度假就是在有钱有闲的时候抛开俗事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做几天隐士。”我想了想,简单地翻译给她听。平安“噗哧”一声笑出来,道:“姐姐也真会替自个儿排解,敢情你把蹲大牢当成度假么?”

  “当成度假也没什么不好。”我笑道,人要学会苦中作乐,这日子才好过些。

  “姐姐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平安拉起我的手道,“姐姐不用太担心,皇上遣御史苏大人、罗太师和我二叔审这个案子,我二叔一定会帮你的。”

  “那你回去代我谢谢寂将军。”我倒不太在意,我心中有数,官府不可能把我们关得太久,“谢谢寂将军,给我这份照顾。”这份情我还是要承的,不管是这单间的待遇,还是平安带来的这些消遣物,以及嘱咐狱卒给我的关照。哪一样,都是雪中送碳,虽然对他是举手之劳,但换个人,未必有这样的心做这份事。

  “姐姐跟我客气什么。”寂平安佯作不悦,随即笑道,“对了,回暖姐姐、苏姐姐还有裳儿姐姐她们,都托我问候你来着。”

  “呃?”我有些讶异,这倒是在我预料之外的了,敢情我还被那帮千金娇女们记挂着?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嗯,苏姐姐和裳儿姐姐都说要跟御史大人和罗太师说情来着,让早点把姐姐放出去。”平安笑道。

  呵,这些特权阶级的高干子弟呀,瞧平安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我有些好笑:“这不好吧,平安,代我谢谢她们,请她们别为我的事费心,大人们知道怎么做事。”要是让这些娇女们一闹,反倒引起那些大人们的注意,专门来查我反倒不妙了,别好心办坏事。我想了想道:“你若得闲,也替我关照一下小红,我就很感谢了。”

  “姐姐就是这样的性子,对什么都不在意,这样子好吃亏的。”平安皱了皱眉,站起来道,“你别担心,这事儿我们管定了,姐姐就安安心心等着我们接你出去。小红那里你也别担心,我今儿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姐姐。”

  我有苦难言,看着她走出去,也不好阻她。发了会儿呆,眼光落到平安带来的吉他上,我解开琴套,将它取出来,手指在琴弦上拔了两下。前世不管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我都喜欢抱着吉他在院子里弹唱,没想到来到这个时空,那个曾经是排解我情绪的妙物,倒成了我谋生和替我解难的工具,没有一次弹它是为自己弹、自己唱的。

  调好音,我抱着吉他坐到床上去,靠着墙,一串无意识的音符从琴弦中流淌出来,我闭着眼睛,不停歇地弹下去,宇公子、楚殇、凤歌、冥焰、月娘、红叶、小红、平安,一张张脸交替在我脑海中出现,来到这个时空来一个多月,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真像一场梦啊,不知道我今天睡过去,明天醒来,是不是发现我其实只是坐在公司的办公桌前,开着电脑,伏在桌上打了个盹儿?

  南柯一梦,终是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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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5 20:25: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3章 噩梦

  监狱的日子似乎只能拿日出和日落来计算,我在墙上划上一条横杠,第四天了,这期间,除了凤歌和平安,没有人来过,寂惊云没有来,宇公子也没有来。我笑了笑,这件事,怕是够他们头疼的,听平安的语气,这案子似乎颇为棘手。朝廷在倚红楼查不到什么证据,月娘又抵死不认账,外面的“超级花魁”粉丝们又群情激愤,想起总决赛那日的暴乱,朝廷也有些心寒,听说最后出动了御林军才把场面镇压下来,说起来,这倚红楼被封,只怕那件事也有一半的关系。
  我脸上的疤一点见好的迹象也没有。凤歌次日来看我的时候,自己带了一瓶药过来,让我每日坚持抹。我把它搁到枕头底下,一次也没有用过。自己也不知道是想受虐还是做了孽心中有愧,我就是觉得让那条疤留着,心里才消停些。

  狱卒开门,我转过头,见周大婶领了福生进来,我诧异地从桌边站起来,笑道:“大婶儿怎么来了?”老百姓们对监狱这些地方是很忌讳的,何况倚红楼牵涉到这样大的案子,旁人避都避不及了。

  “早就想和福生一起来看姑娘的。”周大婶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道,“只是探监收的钱我们一时凑不出。”她看到我脸上的伤,眼中只是闪过一丝诧色,倒是很识趣地没有多问。

  我心里更是愧得慌,赶紧请她坐到床沿上,挨着她坐下,笑道:“给大婶添麻烦了,其实你们没有必要来的,我好着呢,花那些钱多冤枉。”

  “姑娘说的什么话,姑娘对我们有恩,我们都还没有报答姑娘,现在姑娘出了事儿,难道因为怕麻烦就不来看姑娘?”周大婶嗔道,“再说了,我们也要看到姑娘,才放得下心,该花的钱就不能省。”

  “大婶儿有心了。”我笑道,“您的病好些了?”

  “已经好了。谢谢姑娘掂记着。”周大婶笑道,“姑娘教我做那豆腐乳,拿到市集上去卖,很受欢迎呢,以后我和福生的生活可有着落了。”

  “那敢情好。”我笑了笑,想起这两日画的东西,起身到桌边拿过来,交给周大婶儿,“大婶儿有空的话,帮我把这些花样儿拿去锦绣庄交给金大娘好吗?”

  “这有什么问题。”周大婶将花样摊开看了一眼,惊讶地道,“这是姑娘画的?好逗趣呢,连蛇和老虎都画得这样可爱。”

  福生凑上来,见了我画的Q版十二生肖,喜欢得不得了,我笑道:“等我出去了,送两只给福生。”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轻声道:“谢谢姑娘。”见我笑盈盈地看他,不好意思地将脸埋进周大婶儿怀里,周大婶笑啐了他一口,搂着他一脸幸福地笑了。

  母慈子孝,周大婶有这么一个可爱孝顺的儿子,真是好福气。我的手滑向小腹,宝宝,若你有机会出世,你会不会像福生一样可爱,一样那么心疼娘亲?一时心间又酸又软,要是妈妈留下你……,蓦然想起那天无意中问到福生父亲时,他愤怒痛苦的表情,心中一凛,不行!不行!我虽然不清楚周大婶丈夫的事,不过福生那样子……,若是将来,我的宝宝也露出那样的表情……,不行!我不能让你受这份罪!

  周大婶见我神色不定,轻声道:“姑娘没事吧?”

  我抬眼看她,勉强地笑了笑:“没事。”

  她像是想起什么,拍了下脑袋,笑道:“你看我这记性,福生,快把篮子拿过来。”她接过福生递过来的竹篮,掀开盖在篮子上的粗布,笑道:“怕姑娘在里面吃得不好,给姑娘煮了几个鸡蛋,还有一只盐水鸡,是我自己做的,姑娘别嫌弃。”

  我笑道:“看大婶说的,我谢谢都来不及,得尝尝大婶儿的手艺。”说着,拿起篮子里的筷子夹了块鸡肉,放进嘴里。鸡肉香滑的口感在口腔里散开,味道不错,就是有些油腻,刚刚吞下起,顿时觉得一阵恶心,我捂住嘴,冲到墙角吐起来,吓得周大婶赶紧放下东西,跑到我身边替我顺背。吐了半天,除了几口酸水,什么东西都没吐出来,我顺了顺气,周大婶见我不吐了,扶我坐回床上,担心地道:“姑娘脸色好差,莫不是生病了?”

  我强笑道:“没事,您别担心。”

  周大婶掏出绢子给我擦了擦嘴,脸色有些凝重,看我缓过气来,犹豫地迟疑道:“姑娘这样子,跟我怀福生的时候差不多,也是一吃油东西就吐,难道姑娘有了身子?”

  我知道瞒不过她这过来人,只好点点头,她担忧地道:“呀,那在这牢里可怎么好?这里环境这么差,饭菜又不好,你身子又弱,不好好补的话,孩子长不好。”

  “没关系的,反正这孩子,我也没打算要。”我的心紧了紧,眼里酸酸涩涩的。

  “姑娘不打算要这孩子?”周大婶儿吃了一惊,“这怎么使得?”

  “大婶儿,不怕你笑话,这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我心中很惶恐,我与楚殇的恩怨,根本无法启齿,“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孩子是无辜的,即使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可孩子是老天爷的恩赐。”周大婶儿握住我的手,叹道,“打掉孩子对身子不好,姑娘心里以后也会留疙瘩,姑娘可要想清楚才好。”

  看来周大婶以为这个孩子的父亲是某个青楼恩客吧?她不知道,这孩子的来历比那种情况还要来得不堪。我心中苦笑,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姑娘,我当初怀福生的时候,心里也挣扎过一段日子。福生……,也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周大婶儿语出惊人,见我讶异地抬头看她,她叹了口气道,“但我从来不后悔把福生生下来,姑娘可愿意听听这个故事?”

  我怔怔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周大婶儿沉吟了一下,道:“我本是济州人,三年前才搬来京城的。福生他爹是孤儿,以前是济州一间私塾的教书先生,我跟他爹……”她顿了顿,脸上浮起一抹酡红,“我跟他爹是邻居,平日里相互照应,就好上了。他年纪比我大十岁,又清贫,我家里不同意我与他好,我们就偷偷来往。有一天,他很高兴地来找我,跟我说,京城里有个显贵人很欣赏他,要接他到京城去,他跟我保证,只要在京城里混出头了,就回来接我。可是他这一走,就音讯全无。他走了没多久,我就发现有了身孕,一个未出嫁的大姑娘怀了孩子,孩子的父亲又找不到人,我当时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我也想过要打掉这个孩子,可是一想到他爹,最终还是没能忍下心,家里人受不了这份奇耻大辱,把我赶出家门。我就在外面帮人打点零工,熬到福生出世,我一看到他那胖乎乎的小脸,就在心里庆幸,幸好当初没有打掉他。”

  原来周大婶还是个未婚妈妈,我不禁有些佩服她的勇气,莫说是在古代,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未婚生子都为人诟病,这其中的辛酸,肯定不是周大婶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就能说得尽的。福生默默地坐在旁边,听他娘讲这段过去,面无表情。周大婶接着道:“三年前,济州发大水,把什么都冲没了,我带着福生来到京城谋生,希望能打听到他父亲的消息,可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打听到什么,我也渐渐淡了这个心思,只要福生安安乐乐地长大成人,我们娘俩就这么过日子,也挺好的。”

  我见她语气平淡,好奇地道:“大婶儿,你不恨福生他爹吗?”

  “最初也怨恨过的,恨他为什么不守承诺,不回来接我,又怕他飞黄腾达后,把我这个乡下女子忘到脑后去了。”周大婶儿笑了笑,道,“可是后来,就越来越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在外面是不是也过得很苦,所以没有脸面回来?我相信他不回来,是有苦衷的。”

  真是个痴情的女子。我笑了笑,是驼鸟的心态吧,接受他有苦衷,比接受他变心要容易得多,自己心里也好受得多。只是周大婶啊,我的情况与你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你与福生他爹,好歹是因为有爱,才有了福生这个孩子,你对他有爱,所以你原谅他的一去不回,所以你不忍心打掉他的骨肉。我呢?我对楚殇只有恐惧、只有憎恶,我怎么可能生下他的孩子?

  狱卒来催周大婶出去,周大婶见我仍在沉默,叹道:“我也不多劝姑娘,拿掉孩子对女人来说是大事,姑娘一定要想清楚才好。”

  夜里,我一直在做噩梦,先是个胖乎乎的小宝宝紧紧地拽着我的裙子,哭得撕心裂肺:“娘,你为什么不要我,你为什么不要我……”我心酸地去抱他,却发现他的脸突然变成楚殇的脸,带着憎恶的表情,仇恨的目光,咬牙切齿地道:“我恨你,是你害了我爹,我恨你……”我摇着头惊慌地后退,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我惶恐地转过身,楚殇面带痛楚,紧紧地抱住我,在我耳边狼狈地乞求:“雪儿,不要恨我,不要恨我……”放开我!我尖叫着在他怀里挣扎,只觉得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浑身冷汗,满脸泪痕。

  牢门轻响了一下,我恐惧地回过头去,一个黑衣蒙面人闪身进来,见到我,目光一闪,我怔怔地看着他露在面布外的眼睛,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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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5 20:26: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4章 劫狱

  又是他?他到底与蔚蓝雪有什么关系,三番五次地找上门来?黑衣人见我怔怔地看他,冲到我面前,一把抓起我的手:“走!”
  我来不及说话,已被他从床上拉起来,身不由己地踉跄行出这个单间牢房。监狱走道里点着幽暗的红烛,我和他的倒影映在墙上,看上去仓皇怪异。监狱走廊和门口有被他放倒的狱卒,一出大门,他猛地停下来,我向前一看,倒抽一口气,满院持着火把的官兵,弓箭手的箭已经搭在弦上,对准黑衣人。寂惊云背着双手,英挺的脸上有一丝嘲弄的浅笑:“你以为你这次还能逃得了么?”

  黑衣人把我拉到他身后,我感到他全身都紧绷起来,戒备地盯着寂惊云,不置一言。这傻瓜,这样的情况你能带我走吗?从宇公子包下我那天起,我就是诱他出来自投罗网的诱饵,我在他身后低声道:“别管我,你自己走。”以他的武功,自己逃跑应该不成问题吧?

  “我要带你走。”他的声音透着无比的坚持,手中的长剑缓缓平举到眼前。寂惊云双眼微微一眯,冷笑道:“谁都别动,我要亲自拿下他。”

  寂惊云反手举起手中的刀,“铛”地一声单手退去刀鞘,手中的乌刀闪着冷咧的寒光,他冷冷地看着黑衣人,寒声道:“寂某的‘冰魄刀’出刀必见血,你小心了!”

  说着,身形鬼魅地一晃,向着黑衣人疾冲过来,乌刀猛地贯力,刀光顿时大盛,如同东方的旭日从波涛滚滚的云海中乍现,骤然跃上天空,刹那间金灿灿的光芒普照大地,蓬勃浩瀚的刀光如同无边的佛光一般,充斥在天地之间,每一道光华、每一寸空间彷佛都弥漫着阴森森的寒气,只要一靠近,便有如浑身赤裸在万千刀锋之下,冷得令人胆落魂飞。

  黑衣人冷哼一声,长剑出鞘,剑尖爆闪而出的剑花,也如银蛇万道,寒光流转的银蛇与佛光般的刀光不住互撞冲击,激出无数斑斓四溅的光点,如同排山倒海奔涌而来的洪水般向四方卷涌,迎上寂惊云的刀光,剑法不但凌厉不减,反而更添三分,两人的身影顿时圈在刀光剑影之中。

  蓦地,刀剑圈里暴出一道惊雷似的巨响,如同撑天的巨柱乍碎,顿时天蹋地陷,一股巨大的推力轰然于刀剑光潮中炸开,万千刀光如星月被硕石撞碎,光潮中暴闪出无数寒芒冷电,挟着闪电惊虹般的森森寒气,向四面八方怒射开来,刀光过处,无物不摧。黑衣人闪出的剑花没能完全挡住寂惊云绵密的刀法,“滋”地一声,左后肩中招挂彩,顿时鲜血狂涌。

  黑衣人狂退数步,拦剑挡在我身前,寂惊云翻身跃后站定,面不红气不喘地看了黑衣人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赞赏,轻笑道:“好身手,能在我寂惊云的冰魄刀下走上五十招的人,江湖上没有几个,阁下若肯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寂某绝不难为你。”

  黑衣人冷哼一声,似乎并不把寂惊云的话当回事儿。我站在他身后,看到他左后肩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涌出鲜血来,心中一阵反胃,差点又吐出酸水来。看这样子,这黑衣人今晚肯定会被寂惊云擒住了,这血要是这样继续流下去,他还没带走我就已经血尽人亡了。

  寂惊云见他不肯投降,淡淡一笑,又举起了刀。我心中一紧,轻声对那黑衣人道:“不要硬拼,你打不过他,挟我当人质。”

  我在赌,赌我在宇公子心里到底有没有一丝半点的位置。如果我在他心里不仅仅是个引黑衣人出来的诱饵,寂惊云就会在乎我的生死,如果不是,我也该死心了。这黑衣人三番四次地救我,当我还他个人情。黑衣人听了我的话,迟疑了一下,见寂惊云手腕一动,立即把我一把拽到他身前,将剑架到我脖子上:“不想让她死就让开!”

  寂惊云一怔,眼中骤然升起熊熊怒火:“放开卡门姑娘!”

  “让开,放我们走。”他的剑紧紧地压在我的脖子上,我见到寂惊云眼里的惊怒之色,心中一定,故意将脖子往剑锋上送了送,感觉脖子忽地一凉,有丝微痛,心知肯定已经划出一道小血口,寂惊云骤然垂下双手,咬牙道:“让开。”

  “叫他们放下武器!牵一匹马到大门口。”黑衣人继续道,寂惊云恶狠狠地瞪着他,再看了一眼我脖子上的伤,寒声道:“照他说的做。”

  一时间,院里响起一片扔掉弓箭佩刀的声音,黑衣人警惕地押着我,靠墙往府衙大门外移,寂惊云带人紧跟其后,怕那黑衣人伤到我,与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我低声对黑衣人道:“你到了大门外就自己走,你受了伤,带着我跑不远的。”我可不想惹祸上身,与他多作纠缠。

  “不行。”黑衣人断然拒绝。我满脑黑线,老天,不管是你蔚家的什么人,反正楚殇一倒台,我与蔚家再无瓜葛。不要再来纠缠我了好不好?我咬一咬牙,气道:“你掳我作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他身子一震,咬牙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又不认识你,你干什么老想掳我走?”我翻了翻白眼,现在该死心了吧!我呆在牢里过段日子就能放出来,你掳走我以后就是越狱,我没准得过着被人追捕的日子,两相比较,还是呆在牢里比较划算,好歹有吃有住有人保护啊。

  “小雪,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黑衣人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语气有些乱了。

  “你认错人了吧?”我冷冷一笑道,“我叫卡门,是倚红楼的艳妓,不是什么小雪。”

  “你……”他又疑又惊,把我押出大门,门外果然已经有马夫准备了马匹,但也有不少官兵围住,他冲不冲得出去难说得很,我再次重复道:“你自己走,以后别来找我,我真的不认识你。”

  他迟疑了一下,松开我,跃上马背,官兵立即围上来,他怒喝一声,扬剑劈去,凌厉的剑气令人呼吸不畅,似乎顷刻之间便能夺人魂魄而去,银剑与官兵的兵器不住交击,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刀剑激出星星点点的火花,如同除夕之夜的烟花一般此起彼伏,灿烂之极,转瞬之间,黑衣人已经杀出一条血路,策马狂奔而去。

  寂惊云顷刻之间冲到我面前,寒着脸下达命令:“追!”隐身在黑暗中早已经准备好的一队骑兵闻令向黑衣人追去,“达达”的马蹄声在夜空中回响不绝。

  “姑娘没事吧?”寂惊云转过头看我,脸上表情复杂。

  “还好。谢谢寂将军相救。”我对他福了福。

  “李平,送卡门姑娘回去,她脖子上的伤给仔细包扎一下。”寂惊云唤过一个府衙捕快,吩咐道,一个小兵已经牵了一匹血红色的高头大马过来,寂惊云翻身上马,也不多言,便向着黑衣人逃跑的方向策马追去。

  我被那捕快送回牢房,包好脖子上的伤,寂惊云一行都没有回来。不知道那黑衣人逃脱没有?他救过我,我私心里是希望他能逃脱官兵的追捕的。而且他叫我“小雪”,我已经可以肯定他是认得蔚蓝雪的,只是不知道与蔚蓝雪到底有什么关系?楚殇说蔚蓝雪是被蔚锦岚常年锁在闺房里的,那她认识的男子肯定不会多,除了父亲,大概应该只有兄长了。难道那黑衣人是蔚蓝雪的大哥蔚彤枫?我心中一惊。仔细回忆起每次见他的场面,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第一次他刺杀宇公子时听到我的尖叫,双眼中闪耀的震惊;第二次从玉蝶儿手中把我救下来时候眼里的惊疑;第三次想劫我走时,被楚殇的两个丫头下毒使坏,以致无法参加“超级花魁”大赛来印证我的真假,没准那个荷包就是他遣九爷送来的,希望通过荷包与我取得一些联系,我怎么这么迟钝,到今天才理顺这条关系?

  旧的疑惑解开,新的疑惑又来了。蔚彤枫既是相爷公子,为什么要行刺宇公子?如果宇公子真是当今天子,他干的可是抄家灭门诛九族的事儿。而且,刺杀皇上是要经过周密计划的,不但要有线报,知道皇帝微服出宫,还要事先踩点,进行计划,选出逃跑路线。这很重要,他再怎么没脑子,也应该知道一旦事败,会有什么后果,蔚家会被满门抄斩,总之,这种事不是他一时冲动,更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到的。

  不是一时冲动,必定计划周详,这么说,那次的刺杀绝不是偶然事件;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到,那么,谁在帮他?或者可以换个说法,他在帮谁?我冷汗直冒,越想越觉得这里面的关系错踪复杂,这蔚彤枫,只怕也不是像红叶所说的那般鲁莽冲动无知。怪不得宇公子要包下我,还花了那么大力气布置,等他上网。老天爷,我无端端上了蔚蓝雪的身,背了楚殇的仇恨已是十二万分的倒霉,可别再把我一介弱女子卷入什么宫廷斗争之中去就万事大吉了,一想通这个,我就对刚刚没有跟黑衣人一起走感到无比庆幸。我管他是谁,总之以后,我不是蔚蓝雪了,摆脱了楚殇之后,我与蔚家再无关联,再无关联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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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5 20:27: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5章 葬心

  这一晚忐忑入睡,次日一早,寂惊云来看我,我见他满脸黑云,猜到他终是没有抓到那个黑衣人,被他跑掉了。其实我对黑衣人来救我还存有一些疑惑,如果他是蔚彤枫,以他和九爷的关系,没理由想不到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关不了多久就会放掉,为何要冒险来这一趟?除非……,除非他们见过红叶,知道我已经被关了小号,以为我被列为重犯了吧?这么说,红叶她们多半平安无事。
  “见过寂将军。”我请寂惊云坐到凳子上,站着听候发落。他精心部署的围捕计划被我破坏了,此刻心中一定窝火得很。

  “卡门姑娘……”寂惊云望着我,叹了口气,“姑娘请坐。”

  我坐到床沿上,看了寂惊云一眼,轻声道:“将军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小女子知道的,一定不敢欺瞒将军。”

  寂惊云默默看了我半晌,脸色渐渐缓和下来:“那个黑衣人是谁?”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一脸坦然地望着寂惊云。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猜他是蔚彤枫,也只是我的猜测。

  寂惊云似乎早知道我会这么回答,凝望我半晌,轻叹道:“你不知道,何以他肯冒此大险,劫姑娘出狱?”

  “应该是认错人了。”我想了一下,半真半假地道,“我听他叫我小雪,应该是把我当成他认识的女子了,但我的确不认识他。”

  这是实话,我的确不是蔚蓝雪,若黑衣人是蔚彤枫,我也的确不认识他。寂惊云看了我半晌,缓缓道:“姑娘既然不认识他,为何还要助他逃跑?”

  呀!被寂惊云看出来了?我想了想,老老实实地道:“之前我中了采花贼玉蝶儿的迷香,他救过我,虽然他是认错了人,但也算对我有恩,此际算还个人情给他。”我站起来,对寂惊云施了一礼,道:“破坏了将军的部署,小女子难辞其咎,将军若要追究,我甘愿受罚。”

  “姑娘有情有义,叫惊云怎么罚?”寂惊云站起来扶我,苦笑道,“罢了罢了,皇上要是追究,也是惊云办事不力,与姑娘无关。”

  “将军……”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竟肯帮我背下这个黑锅?为什么?一时心中百味杂陈,不知如何回答。

  “罢了,姑娘好生休息。惊云告辞。”寂惊云蹙眉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我怔怔地望着他出门,竟然忘了行礼。

  他走后不久,狱卒带了个老者进来,对我道:“卡门姑娘,寂将军请了大夫来看你脸上的伤。”我怔了怔,寂惊云见到我时,一个字也没提过我脸上的伤,没想到不动声色地将所有情况看在眼里,想不到他那个直率人,也有这份心思。

  大夫检查了我的伤口,道:“本来不是很严重,但一直没有好生上药,现在即使是伤口治好了,也会留下疤痕。”

  我笑笑不语。大夫给我清洁了伤口,敷上药,道:“老夫明日再来给姑娘换药。”大概是我没上药的举动被寂惊云发现了,所以才让大夫每日来为我上药吧?我一时竟有些怔忡,不知道这到底是寂惊云的意思,还是宇公子的意思。

  下午又有人来看我,我看到她,吃了一惊,竟是红叶。

  赶紧迎她进来,我诧异地道:“姐姐怎么能来看我?”

  “九爷差人把我保出来了。”红叶笑道,“听说外面闹得可凶,那些‘超级花魁’的粉丝们天天围在府衙大门外示威抗议,官府查不到什么证据,也不能老把人关着,好些姑娘都已经放出去了。”

  这么快?我倒有些惊讶,这件案子要查的话,应该也不是这几天就能搞掂的,除非之前,倚红楼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暗中查探了不少时日,我想起宇公子放到倚红楼的“粽子”,心中已经有些明白,倚红楼应该是朝廷早就想下手的对象,此番说倚红楼勾结楚殇,不过是朝廷一个顺水推舟的借口,一则可以早早清除掉有异象的民间势力,二则敲山震虎,警告一下与倚红楼过从甚密的朝中高官吧?现在官府肯先行放掉的这些姑娘,大概是早就查清楚没有跟月娘勾在一起做坏事的。

  我笑着牵起红叶的手:“那我要恭喜姐姐了。”

  “妹妹也别忧心,你应该很快能出去。”红叶笑了笑,转而又蹙起眉道:“我原想请九爷也把妹妹保出去的。可是府衙大人说寂将军交待过,妹妹谁都不能保,也不知道寂将军是怎么想的,以他和妹妹的关系,本应由他保妹妹出去的,这会子倒跟你撇得开净,我看他也不像是没情没义的人啊!”

  “将军有将军的难处,他是这案子的主审官,自然要注意一下影响的,何况将军也很关照我,我呆在这里没吃什么苦。”我笑道,心中明白蔚彤枫为何冒险而来了,就是寂将军那一句“谁都不能保”,才把他引到牢里来的吧?

  “那倒是。”红叶看了一眼这单间,调笑道:“寂将军对妹妹也颇上心。”

  我笑推他一下:“姐姐出去之后有什么打算?”

  倚红楼被封了,就算以后月娘能出去,朝廷也不会允许闹出这么大风波的青楼重开,这些姑娘们的去处,倒是个难题。却听红叶笑道:“九爷给我安排了住处,我这些年也存了点私房钱,以后不用过卖笑的生活也能度日。”

  “那其他姑娘……”我迟疑地道,这是我当初没有想到的,倚红楼一封,相当了断掉了别人的生路,不是个个姑娘都像红叶一样存有私房钱的。红叶笑道:“你还担心她们?从‘超级花魁’大赛一开始,百花楼、迎春院这些与倚红楼齐名的青楼老板,哪个不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些肥肉,这会子倚红楼落了魄,还不疯抢?听说香香、落霜、彩霞她们一出府衙大门,就被其他青楼的轿子接走了。她们现在是自由身挂牌,不高兴随时都可以走人,比当初在倚红楼时强多了。”

  我放下心来,红叶看着我的脸,蹙起眉道:“你呀,整天替这个担心替那个担心,也不多操心操心自个儿,你的脸现在这样子,可怎么好?”

  “会好的。”我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背,“寂将军请了大夫,天天给我上药。”

  “那还好。”红叶笑着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声道,“对了,寂将军知不知道你有了孩子?”

  我的心一凛,摇了摇头,红叶诧异地道:“你还没有告诉他你怀了他的孩子?他知道了说不定就会马上放你出去了……”

  “姐姐,这件事你别张扬好吗?”我笑了笑,原来红叶以为我怀的是寂惊云的孩子,怪不得那天一脸喜色,以为我可以母凭子贵、脱离苦海了吧?我握着她的手,轻声道:“这件事,我会寻机会跟他说,你现在不要告诉别人。”

  红叶想了想,笑道:“也是,这是喜事,自然要你亲自跟他说比较好。”

  我在心中苦笑,若这孩子是寂惊云的,我还用这般苦恼吗?送走红叶,我坐到床上发呆,寂惊云不放我走,大概是为了引黑衣人出来,眼下我跟他说了不认识黑衣人,不知道他会信几分,也不知道他还会关我多久?抱过吉他,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拔着琴弦,一时有些心神恍惚。

  牢门响了一下,我回过头,迎上来人的黑眸,这么久,他都不肯来看我,现在黑衣人出现了,他终于来了。我望着他温雅出尘的俊逸脸庞,一时有些怔忡,不知道门口伫立那高贵清华的身影,是不是我思念太久产生的幻觉。

  他看到我脸上的伤,怔了怔,语气中带上一丝怒意:“脸怎么了?”

  “没事。”我淡淡地道,转过脸,避开他的目光,看来上药之事不是他的意思了。不知道为何,隔了这许久不见他,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心里明明牵着他挂着他,可是此时见了,又觉得他离我那么远,远到我根本触摸不到。

  我放下吉他,站起来行礼:“卡门见过宇公子。”

  “坐吧。”他自己坐到凳子上,懒懒的目光扫过来,我坐回床沿,微微侧过脸,不让他看到我脸上的伤。

  见我半晌不语,他忍不住开口道:“丫头,你怨我么?”

  “公子指什么?”我轻轻地笑了笑,是指你用我作饵,引黑衣人出来?还是你故意躲我这么久,不闻不问?

  “你知道我指什么!”他默默地看着我,沉吟道,“决赛那日,我不是存心丢下你不管……”

  “公子说笑了。”我打断他,淡淡地道,“公子乃千金之躯,不容有失,卡门绝不敢怪责公子。”

  他顿了顿,又道:“这些日子,我不是不想来看你……”

  “公子和寂将军公务繁忙,卡门不敢作非份之想,劳公子挂记。”我再次打断他,冷淡的语气令他挑了挑眉,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似乎在说,还说不怨我,语气这么不满?

  我咬了咬唇,垂下眼睑,心中也对自己一阵气恨,我刚刚那番话,怎么听,都像是受了委屈心怀不满的小媳妇儿。

  “听惊云说,你不认得那黑衣人。”他换了话题,懒懒地道。

  “是。”我抬眼看他,眼中一片坦然。宇公子眼里闪过惊慑的目光,我心中一凉,他不信我,他不信我,我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公子不信吗?”

  “抓到那人才知道,我不能单听你一面之辞。”他淡淡地道。

  “是啊,那就再设计抓他就是了,反正我不像那些花魁姑娘有那么多拥护者,关多久都没关系。”我冷笑道,“不过那黑衣人已经知道他认错人,他来不来,就不关我的事了。”

  “你没那些姑娘那么多拥护者?”他轻笑起来,“你的拥护者,可比她们都要厉害。”

  我怔了怔,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什么意思?”

  “她们的拥护者也就是一些平民百姓,你的拥护者就不简单了,全是寂平安这些千金娇女,这几日听说罗太师和苏大人在家里也被两位千金烦着呢。”宇公子唇角噙起意味不明的浅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丫头,你可真不简单哪。”

  还有这一茬?想起那些千金娇女之前对我的刁难,心中不觉感到有些可笑,看来古人还真是相信“腹有诗书气自华”,就那么两首诗,轻描淡写地就化解了她们对我的偏见,这些丫头们也未免太单纯了。

  他也是这么想的吧?我抬眼望着宇公子,以他的心思,自然不会像那帮丫头那么容易轻信我。我扬起唇角,嘲弄地道:“公子想说什么?”

  “倚红楼今次牵涉到无极门一案,朝廷对楼里的每一个人都作了彻底调查,每个人的身世来历都一清二楚,唯有你,朝廷查不到半纸资料。”宇公子收了笑容,眼里的惊慑之光更盛,“丫头,你的神秘,真是让人深感兴趣。”

  我心中一凛,他什么意思?是想问我的来历吗?我既已决定与蔚家撇清关系,之前的说辞是断然不能告诉他的了,那我要怎么做?编出一套身世来吗?总不能说我是借尸还魂来的吧?还不把人吓死?

  我还在寻思算计,却听到宇公子接着道:“之前你说你是自愿在倚红楼挂牌的,朝廷却查到你是楚殇交给月晚池的人,丫头,你倒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才是他今晚来的目的吧?我望着他,几乎大笑出声,原来,原来他以为我是楚殇的人,原来他以为我也是无极门的孽匪,我费尽心思设计楚殇,没想到算来算去,换来的却是把我自己套进去这个结果!这世上的事,原来真的这般荒谬滑稽。

  “公子既然查得到是楚殇把我交给月娘的,自然也该查得到其他的。”我冷嘲地笑起来,心中万念俱灰,他对我,真的是一点信任都没有啊,我还指望什么,“你去问月娘和楚殇,不是比问我更清楚吗?”

  “问他们?”他笑了笑,淡淡地望着我:“你想知道楚殇现在怎么样了吗?”

  “他怎么样了?”我下意识地问,却发现宇公子听到我这句问话之后,眼中闪过的一抹怒色。我心中一紧,你傻啊,你既想申明与楚殇无任何关系,这么关心他的状况作什么?不是自己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去吗?那句话,是宇公子故意这么问的吧?这下子,他更不会相信我了。

  我咬了咬唇,费力地道:“如果我告诉你,楚殇是我的仇人,是他把我囚到倚红楼,逼我卖身,公子会信吗?”

  “是吗?”他淡淡地道,突然拍了两下手掌,牢门被推开,一个随从模样的人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放到桌上,躬身退出牢房,带上门。

  “喝了它,我就信。”他的表情淡淡的,眼中却带上一丝寒意。

  “是什么?”我看了那碗汤药一眼,毒药吗?

  “红花汤。”他冷冷地道,“喝了它,我就信你,信你和无极门,和楚殇没有任何关系。”

  他最后这句话加重了语气,我浑身一震。看向那碗汤药,红花汤?是什么?药碗里传来若有若无的麝香味,我心中一惊:“你……,这是堕胎药?”

  他的脸抽搐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不否认我的问话。我的心渐渐凉下来,纵然我不想要这个宝宝,可是,也绝不想是他来逼我拿掉,也绝不想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拿掉!我浑身冰冷,宇、宇,你好狠的心,你竟然带着堕胎药来,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怀了孩子,这也是你不肯来看我的原因吧?是了,连落霜都知道楚殇每次到倚红楼来都是暗中来找我,你的“粽子”更不可能不知道,怕是早就汇报给你知晓了吧?

  我死死地盯着他,惨笑起来:“为什么要逼我证明我与无极门无关?就算有关,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那么在乎干什么?无极门只是一个江湖门派,你会放在眼里吗?”

  他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惊慑的目光直直地抓紧我:“你想说什么?你知道些什么?”

  “我想说什么?”我惨笑,口不择言地道,“我想说,无极门再厉害也没用,你是天子,是一国之君,就算这无极门有什么重要,也自有你的手下来处理,黑衣人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亲自来逼我?用这样的方式来逼我?”这是否表示?你有一点点在乎我?可是你的手段如此狠绝,你非要逼我把对你最后那点情意抹杀掉吗?

  “你……”他站起来,面色灰白,眼里盛满震惊,“你何时知晓我的身份?”

  “皇上下次上青楼找姑娘,记得不要带寂将军那种身份的跟班。”我冷声嘲讽道,“否则一样会被人家猜出。”

  他跌坐到凳子上,眼里的震惊渐渐退去,面如深潭,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半晌,才冷冷地道:“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我为什么容不下他。这药,你喝?还是不喝?”

  是了,只要是个男人,要说不在乎这种事,那是虚伪。何况他是天子,皇帝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他不赐死我,只是取走我腹中的孽种,我就该庆幸了,不是吗?

  “公子……”我凄楚地唤他,他身子微微颤了颤,我惨笑道,“喝下这碗药,你就不再是卡门心中的宇公子了,你……,一定要逼我吗?”我的语气无比凄凉,看到他脸色一变,面上涌出复杂的神情,却沉默不语。我咬了咬牙,站起来,走到桌前端起药碗,眼泪顺着脸颊滴到黑色的汤碗里,一滴、两滴,药汤溅起微弱的涟漪。我的左手滑向小腹,宝宝,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药碗端到唇边,被他一掌拂落,汤碗跌到地上,碎成万千碎片。抬眼看他铁青的脸,他的声音寒冷得令人颤抖:“罢了,喝与不喝,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站起来,惨笑两声,拂袖而去。我的泪滑了下来,我知道,我与他之间已经结束了。不管是我的怀孕还是我的迟疑,都深深地刺伤了他作为一个帝王无比尊贵的自尊,纵然我的迟疑不是为了这个孩子的去留,也无法挽回什么了。

  失神地坐回床榻,碰到放在床上的吉他,我像个溺水的人抱住飘在海上的浮木,笑起来。吉他吉他,我这次是真的失恋了,真糗啊,每次失恋都是你陪在我身边呢。这下子,心不用锁了,情不用锁了,心都死了,情还不能绝吗?吉他吉他,还是你最好,这辈子只要有你陪我就够了,我轻笑起来,抱着吉他,轻轻哼唱起来:

  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栖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

  是贪点儿依赖,贪一点儿爱,旧缘该了难了,换满心哀。

  怎受的住,这头猜那边怪,人言汇成愁海,辛酸难捱。

  天给的苦、给的灾,都不怪,千不该万不该,芳华怕孤单。

  林花儿谢了,连心也埋,他日春燕归来,身何在。

  月华如水,清冷地从窗外倾泄而下,我坐在月光中,面带微笑,轻声哼唱,在凄柔的歌声中,眼泪,缓缓地从眼角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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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5 20:28: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6章 嫁祸

  我脸上的伤渐渐好了,皮肤愈合了,新鲜的皮肉长出来,脸颊上有一道浅粉色的长疤。倚红楼的姑娘一个一个地,渐渐都放了出去,就连月娘,这个嫌疑最大的人,交了十万两银子的保金之后,也被凤歌保了出去。但倚红楼是彻底关门大吉,官府不准再开了。终于,我也从府衙大牢里被放了出来。
  看来,宇公子是要放弃我这个诱饵了。他对我,是真的死心了吧?他本来给我机会,只要我喝下那碗红花汤,代表着和过去一刀两断,而我的迟疑刺伤了他,伤了他的心,而他对我的不信任和猜忌也刺伤了我,我与他,心中都充满了犹疑忐忑的不确定与欲言又止的矜持,所以任何一个小小的变数,就可以完全改变选择的方向。

  罢了,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我抬头望向天空,重见天日的欣喜冲淡了心底的哀伤,原来真的没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人活着,何其简单,就是为了活着。

  “姑娘。”小红被带了出来,见到我,哭着冲过来,抱着我抽泣。这丫头被关了这么些天,恐怕被吓惨了,人也瘦了一圈儿。我笑着拍拍她:“傻孩子,哭什么,这不都好好的。”

  她小声地呜咽着,我牵着她往外走,出了府衙大门,看到长台阶下有将军府的轿子,寂平安抱着双臂,来回张望着踱步。我急忙拉着小红躲开,从石狮后绕到侧巷,再从后街转出去,才吐出一口气。小红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姑娘怎么躲着寂小姐?”

  “我不想去将军府。”我知道平安的好意,知道我今日出狱,肯定会来接我去将军府,但如今我与宇公子已经决裂,住在将军府只怕会给寂将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我们去哪儿?”小红犹豫地道。

  是了,是哪儿?倚红楼被封了,等于没有了落脚的地方,将军府去不得,凤歌那里我不想去,月娘此际想必与他住在一起。想了想,笑道:“我们有钱啊,想去哪里不行?”现在应该找家全京城最好的客栈,开两间房,洗去一身晦气,换身漂亮衣服才是。

  泡在温暖的热水里,我全身都放松下来,有钱真好,到哪里都能享受五星级的待遇,想到我打赏了小二一点碎银子,他立即鞍前马后地伺候着,真是舒心啊。在大牢里关了这么多天,身上又脏又臭,得好生洗洗才行。我搓着脖子上的污泥,不经意触到那块黑玉,怔了怔,握住黑玉,心里浮起一丝温暖的情绪,冥焰、冥焰,我终于得到自由了,从今以后,不用再担惊受怕,可以过我想我的日子了,冥焰,你高不高兴?

  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睡眠,当黑雾笼罩我的时候,我从没有像今次这刻这样欣喜,这样期待与冥焰的会面。等了很久,不见冥焰的到来,我狐疑地抓紧黑玉,大声叫道:“冥焰!冥焰!我来了,你在哪里?”

  没有那束华丽的光束,四周除了黑暗还是黑暗,空洞地回响着我呼唤他的回音。为什么冥焰没有来?我心中一慌,难道他出了什么事吗?我又惊又慌,大声叫他:“冥焰!冥焰!你在哪里?你出来!冥焰!”

  黑暗中出现一道光束,一个人影伫立在光束里,我又惊又喜地冲过去:“冥焰……”

  叫声戛然而止,光束里是一个戴着牛头面具的人,他不是冥焰,他是谁?牛头面具人看了我一眼,无奈地道:“你不用再叫了,小冥王大人不会来了。”

  “什么?”我怔了怔,“为什么?”

  “他犯了个大错,被冥王惩罚了,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的梦中。”牛头人叹道,“我受他所托,来告诉你一声。”

  “你是说我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他?”我惊声道,“他犯了什么大错?他会受到什么惩罚?他是冥王的儿子,难道冥王就不能开恩吗?”

  “他为了改变你的命运,偷偷修改了凡人的生死簿,触犯了天条。”牛头人道:“我也不能泄露太多天机,至于你以后能不能再见他,只能看你二人的缘份造化了。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骤然消失在光束中。我惊慌地拉他:“不要走……”你说清楚,什么是改变我的命运?什么偷偷修改了凡人的生死簿?什么触犯天条?冥焰到底怎么了?我以后到底能不能见到他?不要走,你说清楚!

  “不要走!”我伸手在空中抓了抓,满头大汗地睁开眼睛,左手立即被人握住,我迎上那双狭长的凤眼,心中一惊:“玉蝶儿?”

  “卡门姑娘,好久不见。”他俯身蹲下来,唇角噙起一抹邪邪的笑容,“没想到今日竟能见到姑娘芙蓉出水的娇态……”

  我蓦地反应过来,自己还泡在浴桶里,这色胚!在心中暗骂一声,我挤出一个媚笑,伸出右手手指勾了勾,“玉公子,你过来……”

  “姑娘美意,玉某自当……”他笑着凑过头来,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给了他左眼一拳,他“啊”地一声,捂着眼睛惨叫倒地,我趁机从浴桶里站起来,一把拉过屏风上的袍子,三下两下把自己套了个严实,转身望着倒在地上捂着眼睛哀叫的玉蝶儿,笑道:“玉公子,这是警告你,不请自入姑娘的闺房是要付出代价的。”

  “姑娘好狠的心肠,这张脸可是玉某风流的本钱啊。”他半真半假地哀叫着,从地上爬起来。我冷笑着坐到椅榻上,轻哼道,“你就算没那张脸,就不会出去祸害人了?”

  “自从玉某见过姑娘之后,可再没干过采花的风流事儿了。”玉蝶儿也坐到倚榻上,隔着矮几,轻笑道,“玉某对姑娘可谓一见倾心。”

  “得了吧玉公子。”我冷笑一声,“你是被无极门追杀,没功夫再去犯案而已。怎么,现在没被人追杀了?”

  “玉某此番来,就是多谢姑娘指点迷津,自从得了姑娘那消息,经过玉某一番部署,事成之后,果真没有无极门的杀手再追杀玉某。”玉蝶儿收了嘻笑之态,面露得色。

  若真如此,那楚殇果真是无极门的门主?我也没冤枉他,既然现在门主都自顾不暇,那追杀玉蝶儿的命令想必也取消了。只是我想不通的是,他竟然会为了玉蝶儿对我下迷香一事就下令追杀他,为什么?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对这样的小人物和小事费心,蓦然想起楚殇那晚压着我的肩膀说那句话:“那个游戏,你赢了。”心中一紧,莫非他说的是真的?

  脑子有点蒙,我甩开这团乱麻般的思绪,抬眼见玉蝶儿面露得色,嗤笑道:“玉公子既然事成,你我之间交易也到此为止,此番来找小女子,不知所为何事?”

  “我实施了这么完美的计划,当然得找个知情人倾述倾述。”玉蝶儿眯起了眼,笑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姑娘出狱,第一时间来找你呢。”

  这个自恋狂,敢情他很得意自己成功实施了这个计划,前来邀功的?看他这样子,不讲完是不准备走了,我笑了笑,道:“我也很想知道,堂堂无极门门主,是怎样被一个采花小贼放倒的。”

  玉蝶儿不为我的讽刺所动,嗔了我一眼,笑道:“姑娘知道寿王么?”

  “不知,你讲就是了。”我倒了杯茶,拿在手里把玩。

  “寿王是当今天子的皇叔爷,是如今皇族里年纪最长、辈份最高的一位老王爷,虽说现下不管事儿,只是在京中养老,可是地位还是很高的。”玉蝶儿也给自己倒了杯茶,轻笑道:“可是这位老王爷有个嗜好,跟玉某一样,就是风流,以前倚红楼没停业时,一直是倚红楼的常客,倚红楼停业期间,这位王爷又迷上百花楼里的一个红牌姑娘玉堂春。”

  我白了他一眼,他识相地没接着发挥,笑道:“之前我被无极门追杀,见过他们的装束,所以照做了一套。然后选了一日专等寿王在百花楼与他那相好玉堂春欢好时,假意行刺他,你不知道那老色鬼,当时赤裸着身子,吓得屁滚尿流,我故意等他的护卫冲进来,装作不敌顺手夺了他身上挂的血玉逃跑。然后潜入楚家,将那套杀手服与血玉埋到楚家的花园里。”

  “楚家由得你说进就进,说出就出?”我淡淡地道,“你冒无极门的名头犯案,无极门不会有所警觉?”

  “当时那种情况,我断定那好面子的老色鬼不会把这种丑事宣扬出去,但毕竟很丢脸,寿王肯定会给官府施加压力暗中追查。官府没有宣扬出去,无极门一时半会儿不会知道这件事,所以做这件事动作要快,不要给无极门有所发现。”玉蝶儿笑道:“所以我办完这件事立即就通知了官府,楚殇就是行刺寿王爷的无极门孽匪。至于楚家,还真是怪,那家伙那么大的一副身家,家里居然没有几个奴仆,而且他本人好像也经常不在府内,我之前探查过,他几乎晚晚都不在府上过夜。”

  我冷冷一笑,是呵,他晚晚来陪我过夜了,自然府中无人。没想到倒给了玉蝶儿这么多机会做案,这玉蝶儿,倒也算是个心思慎密的,我提供一个计策,换个人来未必能考虑得如此周详。以楚殇的心思,自然不会在自己府上留下任何无极门的蛛丝马迹,但他千算万算,又怎么能想到有人嫁祸给他?楚殇,你精明一世,没想到最后会败在一个采花小贼和一个青楼女子手里,真是荒谬啊。

  我在心里思考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楚殇不是傻子,又是有点势力的,即使玉蝶儿真的嫁祸栽赃,也未必摆不平这件事,玉蝶儿的栽赃骗骗一般人可以,又如何骗得了聪明人?朝廷会有那么傻吗?除非,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我蓦然想起宇公子那晚逼我喝红花汤时,提到楚殇那铁青的表情,心中有丝了然,如果是他插手,事情的性质就不同了,他只要一个看得上去的借口,就可以置楚殇于死地,玉蝶儿的栽赃只不过正好顺了他的意。

  宇,这是你对楚殇的报复吗?没想到到最后,我和玉蝶儿,都只不过成了你手中的一只棋子。我苦笑起来,罢了罢了,反正我要的只是结果,过程是怎么样的,有什么关系。

  “那我要恭喜玉公子摆脱无极门的追杀了。”我笑着举了一下茶盏,对玉蝶儿道。

  “如今玉某再无羁绊,正好陪伴姑娘左右……”他微笑着凑过来,我娇笑着,看他离我越来越近的脸,一拳挥出,把他的右眼也补成熊猫眼,笑道:“这一拳,算是你害我坐了这么多天牢,赏你的。”

  玉蝶儿苦笑着捂着眼圈儿,摇摇头,叹道:“玉某谢姑娘赏。”

  我笑着看了他一眼,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玉公子,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要是无极门的余孽继续追杀你,看你还能怎么办?”

  “以前朝廷没有线索可查,现在既然知道楚殇这条线,顺着查下去,无极门被铲平只是时间的问题。”玉蝶儿轻哼一声,不以为然地道,“再说他们门主都死了,余孽还有什么好嚣张的。”

  我怔了怔,转过头:“你说谁死了?”

  “无极门的门主楚殇啊!”玉蝶儿道,“朝廷围剿他的时候已经将他杀死了。”

  茶盏从手里滑出去,跌到矮几上,转了几个滑稽的圈儿,戛然而止。我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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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5 20:31: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57章 滑胎

  他死了?
  他终于死了!

  他真的死了?

  我“哈哈”地笑起来,一时不知道是高兴、是解脱、是空虚,还是失落,仿佛这么久以来,一直支撑我的一个目标,突然就这么失去了,各种复杂的感觉涌出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卡门姑娘……”玉蝶儿被我疯癫的样子骇住了,我笑着看他被吓倒的滑稽表情,更是止不住笑意。楚殇,你这么容易就死了吗?我设那计的时候,想过你会吃亏,你会失势,你会无法再掌控我,可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这么容易死,是我高估了你,还是你又在耍手段?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他那个人,那么喜欢找替身,谁知道是不是金蝉脱壳,诈死脱身。我好不容易止住笑,寒声道:“朝廷不是封锁了消息吗?”

  “没抓到人当然封锁消息了。抓到人了还用封锁吗?他的人头被砍下来挂在城楼上,现在全城的人都应该知道了。”玉蝶儿望着我的表情,忐忑地道。

  “现在还挂着?”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点点头,我站起来:“带我去看。”

  “姑娘要去看?”玉蝶儿吃了一惊,“没有女子敢去看那场面的,太恐怖血腥……”

  “我曾经听人说过,要确定一个人是不是真的死了,最好是亲眼看到他的人头被割下来。”我冷冷地看着他,“既然他的头已经被人割下来了,我就去看看他的头。”

  玉蝶儿瞪目结舌地看着我,半晌才苦笑道:“姑娘与楚殇有仇?”

  “这与你无关。”我淡淡地道。玉蝶儿怔怔地看着我,有些恍然,苦笑道:“无关么?原来我玉蝶儿自诩聪明,却不过是姑娘手中的一颗棋子。”

  “有这么不甘么?”我冷笑一声道,“这世上的人,无非都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你被我利用,却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有什么好不甘的。”

  他望着我,半晌大笑两声:“即使是被姑娘利用,玉某也认了,我在门外等姑娘。”

  我更衣出去,随玉蝶儿走到京师城楼,巍峨的楼门上,高高地垂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城楼下聚了一群看热闹的老百姓,对着那颗人头指指点点。

  “快看,听说那就是无极门的门主……”

  “他不是天照国的大财主楚公子吗?”

  “就是他了,没想到他暗地里这么坏……”

  “听说无极门孽匪无恶不作,官府才把他的头砍下来,以儆效尤……”

  我扒开人群,挤到前面去,直愣愣地看着那颗被悬得高高的头颅。是的,那是楚殇的脸,那挺直的鼻,紧抿的唇,刀削一般的脸,带给我噩梦的那张脸,尽管满是血污,我也认得出。我望着他怒瞪的眼睛,楚殇,你死不瞑目么?你愤怒么?你不甘心么?我还以为你那么恐怖的人,连死神都会怕你,原来你跟我们一样,一样会死,一样只有一条命。我曾说过,要我不恨你,除非你死!这下子,是真的两清了,你带给我的屈辱、伤害、噩梦般的恐怖,随着你的死亡,彻底的两清了!

  我笑起来,泪从脸颊上滑落,小腹骤然传来一阵绞痛,一股热流蓦地从两腿间喷涌出来,我一把抓紧玉蝶儿的手臂,身子软软地滑到地上。人群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向我围过来,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姑娘……”玉蝶儿眼里闪过一丝惊慌,我挣扎地看了一眼腿间浸出的鲜血,惨笑道:“送我回去,我……”

  他一把抱起我,就往回跑:“你撑着,别晕过去。”我半闭着眼睛,忍着腹中一阵一阵的绞痛,为什么不晕过去?为什么晕不过去?我按着肚子,感到腹中那微弱的生命正一点点地滑落。宝宝,你自己也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上吧?你也无法面对你这么坏的爸爸妈妈吧?妈妈不想要你,爸爸不能要你,现在你自己选择不来到这个世界上,好了好了,这下真是一了百了,我跟你爸爸之间,真的是不拖不欠,什么羁绊都没有了。

  “大夫,大夫,快来看看!”玉蝶儿把我抱进一间医馆,一个老者迎出来,看了我一眼,讶道:“唉呀,这是小产了吧?你怎么能把她抱到医馆来呢?这事得……”

  “闭嘴!”玉蝶儿厉声喝道,“马上给她诊治,不然我杀了你!”

  大夫被他一吼,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往内室走,边走边道:“夫人,夫人,快来帮忙。”

  我睁大眼睛,看到玉蝶儿脸色白得吓人,无力地笑道:“别把大夫吓坏了。”

  “你醒着?”他舒了口气,抱着我跟着被他吓坏的大夫往内室走,一迭声地道,“别闭眼,别睡过去,睁着眼睛。”

  “谢谢你……”我想笑,却一丝力气也无,真滑稽啊,没想到这个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人竟然是这个采花贼。

  玉蝶儿把我轻放到床上,大夫和他夫人围过来,大夫给我诊了脉,摇了摇头,道:“这位夫人身子太弱,孩子保不住了。”

  “她没事吧?”玉蝶儿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大夫摸着胡须道:“这位夫人脉象紊乱,怀孕期间情绪波动太大,胎本就不稳,近期又受了不小的刺激,导致滑胎,胎儿虽然保不住,但大人好生调理,应该无大妨。我出去给她开药。”

  老婆婆看了玉蝶儿一眼,笑道:“这位相公,你先出去吧,我先给你夫人清理一下身子。”

  玉蝶儿闻言,脸竟微微有些泛红,窘迫地跟着大夫出去了。看着这个风流惯了的男人少见地露出尴尬的表情,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夫人,你相公真是关心你呢。”老婆婆笑着看我一眼,解开我的裙带,“这个孩子没有了也别太伤心,你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以后?我笑了笑。是呵,以后我还会有孩子,他不会是在仇恨中诞生的孩子,他会在父母的宝爱中长大,他自己也一定会愿意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

  宝宝,再见了,我闭上眼睛,泪如泉涌。

  玉蝶儿抱我出医馆的时候,门口多了一顶软轿。他抱我钻进轿子里,放我坐好,我轻声道:“现在是回客栈么?”

  “客栈那种地方怎么能调养身子,姑娘若信得过我,可以暂住玉某的居所。”玉蝶儿认真地道。

  “你还有居所?”我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夜夜采花,居无定所。”

  “姑娘说笑了。”玉蝶儿脸居然红了红,不知道怎么的,我竟然有些相信他。可能他刚才的表现博得了我的一丝好感,令我觉得他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可是小红还在客栈里。”我见他躬身退出轿子,轻声道。

  “我先送你回去,再派人去接小红姑娘。”玉蝶儿道。

  也好。反正得找个地方住,玉蝶儿虽然风流,也不是个没品的采花贼,不会对我这种刚流完孩子的妇人下手。

  玉蝶儿的居所是城郊白桦林的一座小四合院,颇幽静清雅,我安心在此调养,一住,就是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没有外界的人来骚扰,玉蝶儿偶尔出去,给我带回一些外面的信息。据说,楚殇的人头挂在城楼的第三天夜里,被无极门的余孽把头偷偷取走了,朝廷追查多日无果,此案不了了之。我不了解无极门,但我相信,杀手无情,有情有义的杀手,都活不长久,无极门里,能为楚殇做这件事的,大概只有跟他关系匪浅的月娘了。

  除此之外,天下太平,朝中平静,京城也平静,当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临的时候,我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推开窗,看见窗外银妆素裹,心里不由得有丝欣喜。披了披风踏到院子里,雪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足印,我蹒跚着走到院内的一棵梅树下,拈起一枝梅枝,凑到鼻下,深深吸入一口沁人心脾的梅香,好甜……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我喃喃地念出王安石的《梅》,望向灰白的天空。不知不觉,来这时空已经三个月了,冥焰,当初你承诺我,三个月后来接我走,可是如今,三个月期限已满,你却音讯全无。我晚晚捏着黑玉叫你的名字,你再也不曾出现过,你到底,是想怎么改变我的命运?怎么修改了生死簿?你如今,到底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是生是死?冥焰,你这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呵!

  “卡门姑娘。”

  回过头,玉蝶儿向我迎面走来,我对他笑了笑。他将一只手炉递到我手里,笑道:“天寒地冻,你身子刚好,还是不要在屋外呆太久。”

  “谢谢玉公子。”我将手捂到手炉上,从指甲传来的温度,带来一点暖意。没想到我与玉蝶儿,经过上次的事件,竟然会成为朋友。人与人的相识,真是妙不可言。

  “我寻到一样东西,送给姑娘。”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递给我,我好奇地接过来,揭开盖子闻了闻,有股腊梅的清香,细细一看,似乎是半透明的液体。

  “做什么用的?”我好奇地道。

  “是雪肌露,对治疗皮肤上的各种疤痕有神奇的效果。”他狭长的凤眼满是笑意,“我保证你脸上的疤抹上之后,一定能一点痕迹都不留。”

  “是吗?”我抚上脸颊,那道长疤,我当初自虐的结果。我在惩罚谁呵?我笑起来,是呵,该跟过去说再见了,不管是对楚殇的怨恨,对宇公子的恋慕,都过去了呵。留着这条疤,提醒什么?记着什么?那些不堪的记忆,那些前尘往事,抹去吧,跟着这条疤一起抹去,什么痕迹,都不要留。

  毕竟,我还有那么长的一段人生,要自己走过。

  (第一卷 青楼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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